時缈還有些發懵,順着聲音走到最前面。
一擡頭,發現自己近八年前的照片被店家作為樣片,洗成拍立得的大小,用一顆大頭釘釘在了這面照片牆上。
“這麼長時間了,你的照片居然還挂在這裡。”
“拍得很好看哎,時缈,這是哪年拍的啊?你這張照片也太好看了吧!簡直是‘人生照片’了!”
照片中她穿着一條明豔張揚的石榴紅色長裙,精緻的五官在頗具西域特色的配飾地襯托下更顯風情,編成幾根細麻花辮的長發垂下來,随着她提起裙擺翩翩起舞的動作在半空中劃出美好的弧度。
那時候的她比現在無憂無慮得多,臉上盡是明媚陽光的笑意,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着朝氣和自信。
望着這張照片,她仿佛在和當年那個正陷入熱戀當中的自己隔着漫漫時光對視。
時缈愣在原地,一時間沒有來得及去聽其他人在和自己說些什麼。
當年出國的時候,除了必要的行李之外,時缈再三猶豫,還是将這張照片放在了随身的小包裡,一起帶去了英國。
很多個漂泊在外的清晨和深夜,它都靜靜地陪伴着她,是她人生中最真誠的老友。
她既希望看到這張照片,又害怕拿出這張照片。
這照片就像是一個錨點,能夠輕易地打開她關于許鈞聞的所有回憶,而那些回憶,既是支撐她度過每一個黑夜的動力,又是提醒她時過境遷往昔不複存在的物證。
時缈下意識回頭想去看看許鈞聞,看看他看見這張照片之後的反應。
但随着轉頭的動作,視野裡出現了節目組嘉賓們的臉,時缈回過神,打消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姐姐好美!」
「這就是舞蹈從業者的氣質嘛!這哪裡是遊客照,說是專業模特拍出來的樣片我都信!」
「我要有這張臉我真的做夢都會笑醒的……」
就在彈幕上正熱火朝天的讨論着時缈的顔值時,一道女聲忽然出現:
“這兒,你們快來看!”
羅藝亭指着一張照片,驚叫着招呼所有人,示意大家去看她指着的那張照片:“看我還發現了什麼!”
雖然有人幫她吸引走了衆人的目光和火力,但時缈現在一聽見這種“瞧瞧這裡有驚喜”的語氣就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既然她的照片被挂在這裡,那許鈞聞的照片以及他們兩人當年的合影該不會……?
“看!這是不是胡霏啊!就是那個之前演了個古裝劇女一号的那個女演員,我好喜歡她的!”
“哎?好像還真是。”
“你不說我差點沒認出來。”
“哈哈,我要拍個照給霏霏看一下,居然用這種方式碰見我的小姐妹了~”
原來不是許鈞聞。
幸好不是許鈞聞。
時缈稍稍松了口氣。
如果許鈞聞的照片以及兩人當年的合照也被曝光,後果她簡直不敢想象。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其他藝人的照片吸引走,時缈的視線這才敢去找許鈞聞的身影。
而她看見他的同時。
許鈞聞也望向她。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短交彙幾秒,時缈便率先挪開了目光。
但她的腦海裡還是忍不住回放剛才和許鈞聞對視那一刻的畫面——
她總覺得,許鈞聞剛才的那個眼神裡,有些她看不大明白的意味深長。
*
“歡迎大家來到谷峪勒、來到綏夷古城,我是這家照相館現在的老闆。”
房間裡走出來一個姑娘,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穿着一身水藍色民族服飾,長長的頭發編成辮子,用兩個發帶挽起來。
她剛才在後面聽見了這些嘉賓的驚呼和讨論,自然也知道這裡有人曾經是她的照相館的主顧,于是老闆的視線在時缈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朝時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時缈也朝老闆微微點頭。
當年她和許鈞聞來這裡旅行拍照的時候,這家店的老闆還是一個和藹憨厚的高個中年男人,眉眼和面前的姑娘有七分相像。
時缈猜測,這大概是之前老闆的女兒。
果不其然,随即她就聽見老闆繼續說道:
“這家照相館是我的爺爺開的,那時候,我們家的這個照相館是谷峪勒唯一的照相館,周圍村子裡的人都會來我們這裡照相。爺爺老了之後,照相館就交給了我的爸爸,現在,這家照相館又交到了我手上。”
據她介紹,上一任老闆,也就是她的父親,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但每當我拿起相機的時候,我都感覺爸爸還陪在我的身邊。”
雖然是個有些傷感的故事,但老闆并沒有刻意賣慘,隻是想把自家照相館的這段曆史當成一個故事,分享給在場的人而已。
她說普通話時帶着些西北獨特的口音,但并不妨礙溝通:
“我們家人一直都相信,每張照片都是有靈魂的,它定格着每個人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和最強烈的願望。所以每次給客人們拍完照片,我的爺爺和爸爸都會留下一份,保存在照相館的相集中,每逢我們當地的傳統節日,就會借着節日祝禱,為每一個光顧過我們照相館的客人們祈禱,祝願大家心想事成、幸福美滿。”
所有人都沉浸在她娓娓道來的講述中。
“在爸爸走後,我決定将這些照片做成大家現在看到的這面照片牆。一方面是展示我們的工作成果,另一方面,我很相信‘緣分’和‘命運’,如果有朝一日,我們當年的顧客故地重遊,回到這裡,找到自己曾經的照片,我會把照片還給他們,把曾經寄托在照片上的祝福也一并傳遞給他們。”
照相館老闆走到照片牆前,将時缈的照片取下來,轉身将它放在時缈的手心,笑容誠摯又樸實:
“這位漂亮的姐姐,祝你夢想成真,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