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沒有。
他沒有換過的舒緩貼品牌,提前準備的驅蚊包,沿用至今的支付密碼都在反複向她證明,他現在說的這些話都是認真的。
忍心辜負如此真心的人一定會下地獄吧。
“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在意了,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和這個節目續約?”
許鈞聞輕嗤一聲:“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閑到沒有其他工作可做了嗎?拜托,時缈,你知道有多少音樂類綜藝、影視劇主題曲、新專輯的錄制、其他歌手的約歌都在後面排着隊等我的檔期嗎?”
許鈞聞一字一句說得緩慢,像是生怕她聽不清楚一樣:“我倒是想看看,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到底還想和哪個,哦不,哪些野男人約會。”
或許是因為緊張,時缈試圖通過糾正他的用詞來轉移許鈞聞的注意力,也為自己難以平複的複雜心情尋找一個短暫的緩沖的時機:“什麼叫野男人,許鈞聞,我們已經分手了。”
“六年。”她補充道。
許鈞聞看出了她下意識流露出的逃避情緒。
可是他已經讓她逃避了六年了。
“嗯,六年零三個月零十一天,還有兩個小時,就到六年零三個月零十二天了。”許鈞聞步步緊逼,“恐怕我記得比你清楚。”
“我知道你上次并沒有完全對我說實話,無所謂,對你,我有的是耐心。”
許鈞聞單手撐着牆壁,投下來的影子幾乎要将時缈整個罩住:“谷峪勒的那天晚上,我問你為什麼朝反方向跑,你也沒有回答我。哦,或者說是,沒有來得及回答我。”
“現在,我有第三個問題要問了。”
時缈的聲音極輕:“什麼問題?”
“我已經承認了,時至今日我依然在意你。”
“那你呢?你在意嗎?關于我們的過去,現在,以及将來,你在意嗎?”
時缈的心髒随着許鈞聞說話的節奏瘋狂跳動,心跳聲大到像是在叩擊着她的耳膜。可偏偏即使她的心跳聲如此之大,時缈還是将許鈞聞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再一再二不再三了,時缈,我的三個問題,你總是要至少回答一個吧,”許鈞聞歎口氣,帶着妥協與讓步,“我對你已經夠心軟了吧。”
時缈閉了閉眼睛。
其實她清楚,許鈞聞是故意要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的,無非是想賭一手,賭她會心軟,賭她也在意。
他賭赢了。
明知道是在這樣一個不合适的時間、不合适的地點、不合适的場合,時缈還是對他心軟了。
“是。”
時缈睜開眼睛,毫不避諱地同他對視。
這是他們在這棟别墅裡為數不多的互相如此坦誠的時刻了。
時缈的手指緊緊握住水杯杯壁,用力到指尖都開始泛白。
“許鈞聞,你赢了。”
她忽然笑了,如釋重負般的笑了。
原來,讓她在許鈞聞面前承認自己的在乎也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難。
“我在意。”
這下輪到許鈞聞呼吸一滞。
坦白講,他原本是做好了時缈仍然倔強地不肯松口的準備的。
這段過去橫跨了六年的時間,更橫亘在他們兩個人的心上,很多當年糾結輾轉着說不出口的事情,就像一道沉疴,不提不痛,一碰就傷筋動骨。
這道傷疤陡然被時缈親手揭開。
着實打了許鈞聞一個措手不及。
“我承認了。”
時缈感覺此刻大概是她和許鈞聞重逢之後最放松的時刻了:“地震那天,我回去是為了找你。因為隐約聽見工作人員說你不在一樓,有些擔心,所以幹脆返回去看看。”
重逢之後時缈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和他袒露自己的想法,那些籠罩在她身上如同一層霧一般的糾結與迷茫短暫地褪去,她仿佛又變回了六年前那個活潑又明媚的小姑娘。
許鈞聞原本預設好的應對和一切自我開解的說辭,在這一刻全都用不上了。
半晌,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後頸。
“哪裡是我赢了。”
許鈞聞笑歎一聲:“明明赢的從來都是你。”
不管是承認還是道歉,任由時缈随便說句什麼都行,反正認輸的總是他。
時缈眨眨眼,甚至有心情開起了小玩笑:“買一贈一,回答你兩個問題。怎麼樣,許老師,這算不算有誠意?”
許鈞聞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誠意。”
“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給你一個機會吧。”
“什麼機會?”時缈歪了下頭。
許鈞聞按了一下她的發頂,俯身靠近,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落在她耳畔,低語時呼出的熱氣将她耳後的皮膚灼得發燙:
“給你一個重新追求我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