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谧的樹林裡,金屬撞擊所發出的輕鳴劃破了此地的安甯,一前一後兩個人影你追我趕,殺氣和極淺的呼吸聲交錯在紛雜的腳步之中。忍者踏上一根樹枝正欲跳起,緊貼着後腰的冷氣讓他放棄了原本的動作,而是改為半空中肢體一扭,抱着箱子狼狽至極地滾進了河畔的灌木叢裡。
那道同他擦身而過的劍氣斬斷了古木巨大的枝桠,沉重的木條砰然落下砸入河中濺起半人高的水花。年輕劍客低下頭來,白色的狐狸面具看着被齊地削掉的灌木叢和帶着斑斑血迹一路滾進河中的痕迹,沉默半晌,收刀入鞘。
“你……好自為之。”
他安靜地站在河畔,河水奔湧一如既往,草木生靈萬籁俱寂,陽光照射在男人微卷的肉色頭發上,泛起淡淡的光來。花色的羽織悄無聲息地在半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飄飄悠悠地蓋在了腰間的刀鞘上,不打算再探究那個忍者死活的年輕劍客轉過身去,終于離開了這裡。
過了好一會,從河水中蓦然伸出一隻傷痕累累的手。伴随着嘩啦啦的水聲,背着箱子的忍者從水中爬出,白色的短發濕漉漉地貼着頭皮,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扶着一旁的樹幹慢慢站了起來。
在奔跑過程中,被牢牢捆在胸前的箱子裡,有細微的暖流湧入身體之中,忍者敲了敲箱闆,聽到裡面也傳來的輕巧回叩聲,終于放松下來,露出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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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木卡卡西,火之國木葉忍村人士,十二歲便成為上忍,三戰後一度名盛一時的拷貝忍者、木葉技師、寫輪眼卡卡西,也被人調侃為五五開卡卡西——
在他十四歲那年,遇到了自己此番人生中一次相當嚴峻的挑戰。
當九尾入侵村子大肆破壞之時,身帶重傷的旗木卡卡西筋疲力竭躲避不及,即将被飛來的鋼筋碎石插中身體。
他看着遠遠肆虐的兇狠九尾和及時出現的巨大通靈獸上,那個可靠的背影,微微阖上了眼睛。
親人已去,同伴皆逝,這世間少他一個,大約也并無壞處。
或許這便是他作為旗木卡卡西的人生末路,這段時光本就是偷來的第二段人生,倘若終局确在此處,那他絕無異議,也不會有絲毫怨怼和憤怒,隻是。
——我未曾做到答應帶土的事情,也沒有真正的保護好琳,到了那邊去,也許會被他們狠狠地罵一頓也說不定吧。
不過,事到如今……倒也無所謂了。
眼前掠過一片模糊的櫻色,身體仿佛被什麼人托起,而後有不同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旗木卡卡西。”
“卡卡西!”
“你還不能死……”
好吵啊。
“旗木卡卡西……”
“卡卡西,”
“拜托你了。”
模糊的視野突然清晰,身上仍殘留的痛覺告訴卡卡西,自己依舊存活的事實。
——他得救了。
茫然的銀發少年撐起身子,還是一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而他身旁的空地上卻突然多出了一個包裹着嬰兒的襁褓,小小的孩子眨着眼睛安靜地同他對上視線,然後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容。
“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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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和嬰兒大眼對小眼了許久,而後他無力地捂住了額頭。
那天究竟遇到了什麼情況,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說得清楚,按照後來趕到那處的戰友所說,除了旗木卡卡西和不明身份的年幼嬰兒外,那片被燒到幾乎成炭的廢墟裡面,隻剩下了曾經包裹過嬰兒的襁褓和一地飛灰。
是和這孩子有關的人救了他。卡卡西不明白為何,但卻笃定的知道。
“那種情況下你們還能活下來……隻能是有人全力相助,或許甚至為此付出了性命。”千手綱手如是說道。
木葉受難,原本遊曆在外的她不得不趕回來臨時為手忙腳亂的醫院撐起一片天來,旗木卡卡西的情況自然作為特殊病曆送到了她的案頭去,引得這位公主殿下稍稍留了分意。
“既然包被上印有家徽,想必是有所傳承的家族…去問問老師吧。”
她思索了一陣,無果,于是這樣提議道。
找不到的。莫名有這種預感的旗木卡卡西歎了口氣,少年心情複雜地抱着嬰兒,站在三代目火影的辦公室裡,聽那位老人說着話。
“家徽的事我會留意一下,隻是之前的大火燒到了資料庫,具體能不能查到還是未知,這孩子恐怕要成為孤兒了。”猿飛日斬說道。
“雖說當時的情形下隻能是托孤……可這未免也太過胡鬧,你也還是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卡卡西低聲說。
他想起空蕩蕩的旗木大宅,想起刻在慰靈碑上的隊友和師長,想起被治好的身體和模糊視線中的身影,想起那天嬰兒對他露出的笑容,于是他又看向那孩子,而後不出所料地得到一個天真的笑容。
——可是你的家已經沒有了。
——因為我。
我的家也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