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旋意回答。

夏芷窈剛走近，就聽到這句話，也跟着頓了下。

不是已經跟孟松蘿分手了嗎？哪來的對象？夏旋意這麼說的原因是……？

她本來想着還是退回去，但夏旋意餘光撇到她了，喊了她一聲，“阿窈。”

“姐。”夏芷窈隻好過去。

雲荔的視線從她夏旋意的身上流轉到她的身上，停頓了一兩秒，又回到了夏旋意的身上。

“這是我妹妹。”夏旋意跟雲荔介紹道。

雲荔尚處在震驚中沒有拔出，夏旋意在醫院對外的工作形象一直是比較冷淡的，平時很少跟她們閑聊，但她們都一緻認為夏旋意單身沒有對象的原因也很簡單，首先夏旋意幹這一行責任感也非常強，跟個工作狂似的，時常擔心她會猝死在崗位，哪裡像是有什麼時間談戀愛的人，其次夏旋意從來不跟任何男生走得很近，走得近的女生也很少見，有那麼一兩位，但根據觀察，好像隻是朋友而已。

因而雲荔親口聽到夏旋意說自己有對象時候，其一是不可思議，其二是心碎了滿地，因為她從實習見到夏旋意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對方，隻要是跟在夏旋意身邊幹活，她再苦再累都能堅持，就是這種暗戀的心動讓她堅持完了整個艱苦且崩潰的實習生涯，每當夏旋意随手的一個舉動，一個眼神，藏在口罩裡淺淡的一個微笑，都能讓她春風拂面。

她愣愣的，在聽到夏旋意介紹夏芷窈時，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哪種妹妹？”

說完後她才意識這樣問不太好，不過夏旋意并沒有什麼反應，旁邊的夏芷窈接話道：“親妹呀。”

她朝雲荔笑了笑，雲荔也回了她一個笑容，點點頭，“哦。”

“我先走了。”夏旋意朝雲荔道。

雲荔抿了下唇，“好，拜拜。”

上了車，夏芷窈幾番看向夏旋意，欲言又止。

“你好像有話想說？”夏旋意問她。

“你不是分手了嗎？哪來的對象？”夏芷窈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看着前方的擋風玻璃，“我就是剛才不小心聽見了。”

夏旋意隻是“嗯”了一聲。

然後，沒下文了。

夏芷窈又看了她一眼，對方不想說的事情，她也就不問了，夏芷窈偏開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沒再吭聲。

不過夏旋意之所以會這麼對雲荔說，隻是因為，她察覺到那麼一點，雲荔好像對她有意思。

她是個一向不喜歡對别人說太多的人，因而一般她有什麼事情同外人說都是說“有事”，從不具體說是什麼事，更不可能還會特地去提一個已經過去的事情，然後解釋其中的原因。

她這麼說，隻是為了以防萬一，雲荔要是真對她有意思，也能死心，沒有的話，這麼提一嘴也沒什麼，至少大家不會總認為她單身，想給她介紹對象了，她現在并不想談戀愛。

她們老家就在臨城本地，開車回去不過兩三個小時就能到。

等到了一棟小别墅門口，天色已經徹底暗淡，灰藍的天空分布着幾顆星子，忽明忽滅，院子裡留着幾盞燈火，專門等着她們兩人回來。

外婆外公去世後，真正算起來，她們其實隻有母親夏淑羽這麼一個親人。

但實際上，夏芷窈和夏旋意兩人是親生姐妹，但跟夏淑羽不是親生的。

夏淑羽這一生都未婚未育，兩人都是她在福利院領養的孩子。

關于童年的部分經曆，對于那時候還很小的夏芷窈來說，可以說是完全沒記憶，但夏旋意不一樣，她是将近八歲才來到夏家，而在八歲之前，她看到的又是世界殘忍的另外一面。

她們的親生父母，在當年同很多工農階級一樣，南下打工，來到了臨城，生下了她。

不過那時候她們的日子過得很拮據，一家子住在悶熱的頂樓，小小的出租屋裡，小偷進來都要扔幾個銅闆再走。

因為窮，夏旋意小時候沒讀過幼兒園，在家幫忙照顧親生母親，她親生母親在生下她後身體變得很不好，但她們家有個很深的執念，那就是一定要有個男丁。

為此，她親生母親在第二次懷孕意外流産後，在醫生不建議她母親身體繼續生育的時候，她母親仍舊繼續備孕。

甚至夏旋意為此被灌輸了一種思想，是她害親生母親這樣的，如果第一胎是個男的，那麼她母親就不用再受這種苦。

後來她母親又懷孕了，是個龍鳳胎，因為奶粉錢隻夠一個小孩，所以她妹妹從小喝米糊，弟弟從小喝奶粉，那時候夏旋意閉着眼睛睡覺但沒真睡着時，總能聽見父母長一聲短一聲的歎息，說什麼“養不起”“壓力太大”“要不不要了”等等之類的。

所以後來那天在車站，其實夏旋意都有預感。

父母要帶她們離開臨城，車站等車時，母親把妹妹抱着放到了她的身邊，讓她照顧好妹妹，她父親買了一根棒棒糖給她，讓她待在這裡，不要亂走，等她們回來。

那時候夏旋意七歲半，夏芷窈一歲半，在母親即将要轉身的時候，夏旋意拉住了母親的衣角，“你們真的會回來嗎？”

“媽媽一會兒就回來，在這裡要乖乖的待着。”她母親摸了摸她的頭，随後又看了眼那個坐着玩着棒棒糖糖紙的小女孩一眼，沒再多留戀，抱着手裡唯一的男孩走了。

“姐…姐姐。”那時候一歲半的夏芷窈已經會說一些話了，拿着手裡的糖紙給她。

夏旋意就這麼坐在妹妹的旁邊，陪妹妹玩糖紙，一直到天黑，車站的人都要空了，壓根不見父母回來。

可能小孩天真，即便覺得自己好像被抛棄了，還是想去相信奇迹發生，就這麼一直等，等到工作人員發現了她們，問她們父母哪裡去了，夏旋意說走了。

兩姐妹被警察送去了福利院，當年從臨城車站發出的一輛客車發生過一次很嚴重的車禍，車上的人沒一個當場搶救回來的，上了新聞，她們的親生父母好像就在那輛出事的車上，不過那都是很模糊的印象了，夏旋意已經沒什麼記憶，比較清晰記得的是，在她們在福利院待的第二十一天，有一位穿着打扮特别華貴的女人前來領養小孩，選中了夏芷窈。

那個女人身上的光鮮亮麗是夏旋意從來都不曾見到過的，那便是當年的夏淑羽。

夏淑羽是不婚主義者，她父母也都同意她的想法，隻是擔心她老了以後一個人孤獨，因而想讓她生個孩子。可夏淑羽又覺得生孩子影響身材，她怕保養不回來，就選擇了到了年紀去福利院領養。

她原本隻是想領養一個一到三歲之間的女孩的，可夏芷窈對夏旋意特别的依賴，夏淑羽見狀幹脆将她們姐妹倆收養了。

從那之後，兩人便一直跟着夏淑羽以及外公外婆生活，不過她們外公外婆喜歡鄉下的院子，還喜歡種菜，夏家不缺錢，純粹是愛好，且當年外公還是給夏家當上門女婿。

夏淑羽喜歡清靜，不愛跟整日與親戚們虛與委蛇，等陪到夏芷窈上大學後，她便搬來了這裡住。

這裡是之前她們外婆外公養老的地方，夏淑羽說這裡有親人的氣息，待在這裡更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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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芷窈跟在夏旋意身後進去，恰好看見夏淑羽正在悠哉悠哉的澆花，看見她們，放下了灑壺，“回來了。”

“媽媽。”夏芷窈小跑過去，夏淑羽抱了抱她，“來，阿窈，讓媽媽看看瘦了沒。”

“呀，胖了。看來大學生活過得不錯。”

“哎呀。”夏芷窈扁了扁嘴，“不要說人家胖了嘛，人家不想胖。你這樣說我要開始減肥了！”

夏淑羽笑道：“減什麼肥，你之前太瘦了，明明從小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瘦得跟竹竿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你，現在就剛剛好，不準減！”

“阿意，過來媽媽抱抱。瘦了不少，怎麼瘦那麼多！你瞧瞧，臉色都憔悴了好多。這才多久不見啊，你就成這樣，你這是經曆了什麼！”

“媽，哪有那麼誇張。”

“不誇張，你讓阿窈瞧瞧，是不是瘦了很多，真的瘦太多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夏芷窈點點頭，“姐姐最近看起來是有點憔悴，可能是工作太累了。”

“你看我就說，先進去吃飯吧。”

三個人一起進去，夏芷窈問：“今晚吃什麼？”

“等會就知道了。”

裡面還有位年過半百的女人，染了發，看起來有點潮流，是夏淑羽的老閨蜜，年輕的時候結了婚又離婚，之後就沒再結過婚了，膝下無親生兒女，不過有侄子侄女，每天喜歡來找夏淑羽玩。

四個人一起吃了晚飯，之後夏淑羽的老閨蜜侄女過來找她，因為在家找不到她人，一猜就就知道她在夏淑羽家中，于是拎着中秋月餅盒子一起過來了。

今天正好是中秋，在露台賞月，夏淑羽平時過得挺快活自在的，但外婆去世後，她總是難免會在節假日思念起親人。

看着清冷的月亮，夏淑羽年紀大了心越來越脆弱，兩行薄淚就出來了。

夏芷窈抱着母親安慰，“不哭不哭，媽媽這麼大人了也想媽媽了嗎？”

“死丫頭。”夏淑羽抹掉了眼淚，“你們兩個在外就不想我嗎？”

“都在臨城，離得也不遠，我随時可以回來看你呀。”

“诶，你是還好，阿意工作現在是忙得難啊。”夏淑羽轉過頭看向夏旋意，“這次回來是請假了嗎？”

“不是。”夏旋意坐在旁邊，“我輪休，跟别人換了一下。”

“你要注意點身體啊。”

“我會的。”

雖然夏旋意和夏芷窈兩人是親姐妹沒錯，兩人從小到大都不是很鬧騰的性子，夏芷窈小時候也特别的乖巧安靜，但夏芷窈不會特别悶，相對來說，夏旋意性格則要沉悶許多，很多事情總是喜歡憋在心裡。

夏淑羽隻好叮囑夏芷窈：“你大學好像離阿意住的地方挺近的，幫我盯好阿意，讓她好好吃飯。”

夏芷窈眼眸動了動，其實夏旋意搬家過後，就離她學校不是那麼近了，不過也沒有很遠，她舉起手指，“收到，一定努力完成任務。”

夏旋意失笑，“我又不是小孩了，哪裡需要阿窈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