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撐起身子望向他,卻又隻是往向他所在的方位,透過他看向殿門聞訊急匆匆趕來的帝王與随侍太醫等人。
她情緒起伏下嘔出血來,不等說什麼便再次暈厥過去。
“太史!長公主這是怎麼了?為何又暈了過去!”皇帝蹙眉上前看了她的神色,急問道。
“陛下莫急,長公主昏迷多日,氣血積淤,體力不支所緻。如今殿下劫難度過,已無大礙。”
“太醫,去瞧瞧長公主身體如何,她大病一場,若有什麼需要,盡數告知朕。”
帝王又看向一旁的殿内婢女道:“從前伺候的女官靈雨和秋棠,可從楚城回來了?”
“回陛下,前幾日因殿下有好轉迹象,兩位女官已經将楚城事項交接與當地長官,今晚應能抵達都城。”
“那便好。太醫診斷如何?”
一旁已經仔細檢查過脈象面色的幾位太醫互相溝通過,太醫令上前禀報道:“臣等研判過後,殿下吉人天相、福澤深重,此番大難過後,如司太史所言,殿下脈象平穩康健,已無大礙。隻是大病一場終是損耗了些元氣,殿下如今身子虛弱,還需長久調養身心才好。臣等這便制一張方子,為殿下煎藥。”
帝王蹙緊的眉頭終是松了下來:“這是好事,阖宮有賞!曹德,皇後去福隆寺替皇室祈福多年,如今公主好轉,皇後亦是功不可沒。傳朕旨意,三日後迎皇後回宮,此番阖宮慶賀賞賜一事,便交由皇後掌管。”
“是,陛下,那鳳印?”内侍監曹德躬身垂首,小心問道。
皇帝思索沉聲道:“安貴妃這幾年在皇後祈福之際,替朕操勞後宮諸事,很是辛苦,便叫她好好歇一歇,四皇子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紀,貴妃也該幫着好好相看才是。”
殿中衆人壓下心思,垂首立在一旁,眼看着旭泱殿下的蘇醒,前朝後宮的形勢瞬息變化,果真是帝王無情,還是……
一些随侍的近臣嗅出了門道,心下跌宕,怕是陛下與世家的較量,又要開始了。
露華宮主殿。
安貴妃心腹宮女急匆匆趕來,向主位正安排宮中事務的主子悄悄換了眼色。
貴妃雖育有二子,卻保養得宜,舉止從容,儀态萬方。
殿内隻剩下安貴妃和心腹二人,貴妃起身踱步至寝殿内,說是寝殿,倒更像男子書房般,牆上挂着名家字畫,書案後是擺放着品類繁多的厚重書冊。
宮女看她坐在案前,挽袖斟滿茶盞,輕聲道:“今日旭泱殿下醒了。”
安貴妃聽聞這話,愣怔片刻,又聽宮女道:“隻是旭泱殿下情緒激動,身體虛弱,醒轉後又暈了過去。”
安貴妃這才問道,語氣有些溫吞,不帶什麼情緒:“太醫怎麼說?”
宮女看她神色,又道:“聽咱們安排在殿中的人說,太醫診脈,旭泱殿下雖久病虛弱,卻無大礙,隻需好好調養就是。”
案前的女子眼睫如扇,垂眸輕笑,又問:“既如此,卻是宮中難得的喜事,阿沁又怎得這般神色?說罷,還發生了什麼?”
宮女鶴沁連忙跪下,叩首道:“娘娘不要動怒,陛下……陛下傳了旨意,皇後三日後回宮,殿下大病初愈,阖宮受賞,陛下将這事交給了皇後娘娘操持!娘娘,陛下還說,四皇子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紀,貴妃也應替四殿下相看了。”
燭火晃動,有些昏黃的燈燭下,安貴妃笑意淺淺,面容有些看不太清般,她溫和道:“這不是極好麼?四殿下如今也十六了,再過幾年,便要出宮立府了,他從前便喜歡跟他二哥在一塊,常盼着能出去這都城……日後成家了,也能逃出這吃人的地方。”
鶴沁擔憂望向她,急忙道:“娘娘!娘娘若是失了勢,日後相爺問起來,該是如何才好?那位已然不在了,兩位殿下如今也正是參政的年歲,前朝……”
“阿沁,不要在說了。”安貴妃撫摸着手中的金色鳳印,不再勉強笑顔,“阿沁,帝王之心,向來不是由哪一個人攥着的。這皇位之上,是天子,是真龍,是最不該貪圖的虛妄。所謂權勢,是世家大族傍身之物,也是千萬人擠破腦袋争得利刃。”
她将鳳印放下,垂眸看向一旁泛黃的書卷:“陛下如今的旨意,怎麼不算是件好事呢?相爺争了許多年的權勢,翻覆不過隻言片語而已。昭兒、景兒如今都已經長大了,他要我做的,我已經盡力去做了。寵妃、皇子、皇親國戚,為了這些,我将自己扔進這兒不得自由的牢籠裡,還不夠麼?如今已經不是我一個後宮的妃嫔所能幹涉的了,這樣,還不夠麼?”
鶴沁看她疲憊的眼睛,心疼喚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