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中術士被縛于從天而降的密網中,掙紮幾瞬,化作一帶着血迹的槐木人偶。
“槐木招陰,讓他逃了!不過他受了傷,近幾日不敢妄動。”
神魂歸位,陣型即刻消弭無形,藏藍一色閃過,宸绛身着法袍立于陣中,指尖成印将木偶與羅盤收好,回眸道:“與我此前猜測一緻,這術士身份有異,需與大帝細細商讨禦敵之法。”
陰官使者俱是暗暗吃驚,趕忙跟上他的步子,神君果真是位雷厲風行之人,這神魂說抽便抽,不帶眨眼的!
沙盤前,酆都大帝看向對面神色清冷、語氣從容的某人,蹙眉問道:“神君是說,那國師是個魔修,很可能還是封印在陰界與人界交界處的塔中魔物?”
宸绛聲線沉穩,翻轉掌心現出槐木人偶與羅盤來,不疾不徐道:“下臣曾偶有機會見過這位國師,那次雖不曾與他交手,倒是有見過一個妖邪。大帝既掌管人間生死,必然知道雲國十一年前曾出過一場通敵謀逆的案子。”
大帝歎道:“如何不知曉,這是神君曆劫托生的府邸,天帝對神君要曆的劫數可是慎之又慎,百般衡量,本帝也是特地替你挑了這個身份投入人界,本以為會更有利于神君渡劫。”
宸绛搖搖頭,無奈笑道:“下臣托生在靖遠侯府,卻因甫元九年那場謀逆案命運陡轉直下。不知大帝可曾了解過,下臣也恰巧在人界經曆了重疊兩世,或者可以說,是時光回溯。”
大帝驚得站起,質問道:“神君此言可真?這不是……”
宸绛斂袖道:“正是與那赫圻少帝有些相似之事。許是下臣乃神君身份進入人界曆劫,所受影響沒有赫圻少帝那般厲害。甫元九年三月,我死于獄中,待醒來時,意識不曾錯亂,那時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重生的身份,本以為是命運善待饋贈的禮物,卻在此後的一些事情中感受到了數次巧合。”
大帝颔首,細聽他說下去。
“我意識清醒,所中蠱毒卻是難控的,與人界公主同去那楚城後,曾被假死的父親綁到缙山,說來可笑,隻是我起初當真以為是我人界那位假死逃生的父親,不過……他卻是一個不懼龍氣的惡鬼化身,那位國師借這惡鬼之手攪弄人界風雲,據我所知,在我曆劫的第一世,那惡鬼已然登臨雲國帝位,将雲國與赫圻兩國陷入暴政戰亂之境。”
宸绛看着掌心那羅盤,不帶什麼情緒道:“而或許正是因為這兩世時光重合,即便是回溯,隻要不影響生死命簿,甚至推動命簿中人一步步走向命定的結局,這樣,便能瞞天過海,試圖在所料不及的最終節點再次改寫結局。”
大帝神色嚴肅,思考後,認同道:“酆都掌管人界生死,你說的這種躲避天機的法子,确實會讓我等看不出異常。隻是,神君如今能夠曆劫回歸,他最終籌謀的,是場大局?”
宸绛點頭,繼而平淡道:“唔,其實仔細想來,下臣也是他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不過下臣這枚棋子失控了,若是這次曆劫沒有成功,恐怕他的野心會更快些。畢竟,下臣生來便是神軀,自負滔天神力,下臣所擅長的恰巧是這位大魔的克制之術。”
宸绛将指尖纏繞的琴弦松開,置于空中,玉指輕觸,一聲琴音化出光影波動開來。
桌上那槐木人偶應聲而裂,人偶之上的血迹泛出淨透的銀白冷光來。
大帝此刻終于有些動容,驚歎道:“本帝從前聽聞宸绛神君掌管世間情念,緣是如此精純的淨化之力。”
宸绛翻動指尖,琴弦再度纏繞指尖,化作一個漂亮的裝飾品。
青年神君氣度斐然,溫聲道:“大帝若是信得過下臣,請允我與那國師應戰。待下臣滌淨缙山惡鬼的怨憎戾氣,再與下臣合力擊退那國師,人界時空氣運已遭破壞,還請大帝将這雜亂的時間回溯至最開始的時候。”
“你說的最開始……是指?”
“唔,是下臣失言,忘了下臣也在那擾亂的時空裡渡了情劫。”宸绛抱歉拱手,面上帶了三分因自己帶來麻煩而産生的遺憾情緒。
大帝見他當真隻是随口一提,又确實覺得不失為一個修補過失的機會,便說道:“此事确實是酆都失職,神君若是肯,本帝會與天帝商讨這辦法,隻是,神君曆劫本就危險重重,此番,許是與神君有幹系之人,命數需重新書寫,也省得為神君多添麻煩。”
宸绛眼睫低垂,遮住眸中流轉的精光,從容執禮謝過。
若是如此,有些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才好。
待形成了接下來的對策,宸绛與陰官離開議事殿。
陰官使者中的白衣使者性子活泛,笑吟吟道:“神君,此時人間恰是花朝節,百花生,風景美不勝收。”
宸绛客氣回道:“這般,看來我等需得盡快平定局勢,還百姓一個明媚春色才是。”
黑衣使者出聲道:“此前是我等對神君先入為主了,還請神君見諒。”
宸绛淡然回道:“從前那段日子确實是本君舉止失當,這才連累二位大人為我奔勞。如今想來,若不是二位大人謹慎行事,本君指不定便要成為一方無主遊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