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紹周和母親感情很深,逢年過節必要回老家陪伴老太太。沈栾小時候放假也經常去看奶奶。上輩子,和沈栾結婚後,許青菱經常陪他一起去鄉下。
那個雙目早已渾濁的農婦,每次看到她的時候,目光裡的慈愛能把人融化。隻有提到丈夫的時候,眼裡有幽怨和恨意閃過。
許青菱倚着木欄杆,目光直直地看向沉黑的夜空。原來,十幾年前的夜空和她躺在出租屋地闆上看到的并無二緻,不同的是她的心境變了。
沈安吾的腿沒事,沈栾這輩子就當不了遠星的接班人。至于他和宛月,許青菱倒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不,她不隻希望,她還要幫他們掃除障礙。讓沈栾順順利利娶到他少年時期的白月光,沒有處心積慮,沒有寤寐思服,輕松娶到手的白月光,如他所願的完美無瑕的婚姻……
身後響起打火機砂輪的聲音,香煙的氣味飄過來,許青菱回過神。
申舜沒想到這角落裡還藏着個人,對上許青菱深不見底的烏沉眼眸,夾着煙的手僵在半空,讪笑:“那個——我換個地方……”
“不用。”許青菱站起來,走近幾步,向他伸出手:“給我來一根。”
申舜驚訝地看着她,半晌嘬了嘬牙花,笑着遞上煙盒和火機。許青菱抖出一根塞進嘴裡,按下打火機,猩紅火焰燃起,她迫不及待地湊上去。
年輕的身體還沒有經曆過煙草的刺激,咳了幾聲。許青菱連悶兩口才将肺裡的癢給壓下去。
她原本煙酒不沾,出了那件事後,整晚整晚的睡不着,除了酒,也隻有煙相伴。
申舜一開始當好玩,看到這覺得腦子有點錯亂,沒想到她真會抽煙,動作還挺熟練。
夜色下她的濕發搭在肩上,唇色一片豔紅,一時竟不知她和一旁的夾竹桃哪個更頹靡。
他後退幾步,看着她,“煙齡多久?”
許青菱想了想:“半年?”
申舜直覺不信:“半年就這麼熟練了?”
許青菱笑笑,那半年,她一天能抽兩三包。
其他人還在裡頭泡溫泉,兩人躲在一大片夾竹桃後面,對着茫茫夜色吞雲吐霧。
申舜發現許青菱話其實挺少的,他主動了開了口,“沈栾騎自行車帶宛月,還幫她背包,你不生氣啊?”
許青菱這會精神已經徹底放空,呼出一口煙:“他又不是我男朋友,他想帶誰帶誰,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申舜從未這麼認真地看過一個女生的模樣,夜風拂開她臉上的煙霧,這一瞬間,忽然覺得許青菱一點也不像個高中女生,眉眼間流出幾絲沉郁的滄桑感。
他看着莫名覺得不舒服,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兩人都沉默着。
一根煙盡,許青菱将煙頭碾熄,正要離開,夾竹桃另一側傳來宛月的聲音。
“馮博,你什麼意思?”刻意壓低的聲線,含着一絲冷冷的質問意味。
一排茂盛的夾竹桃阻隔了視線,宛月顯然沒注意到這後面還有個小露台。
隔了一會,馮博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困惑:“什麼什麼意思?”
宛月語氣聽上去很冷:“今天下午你幹嘛老在沈栾那明裡暗裡提魏東來,我說了别把我和跟他扯一塊!他沒資格管我坐誰的自行車!”
馮博小聲道:“這不是來之前魏哥讓我照顧好你嘛,再說我也就随口提了一嘴。”
夜色掩去了宛月發熱的面頰,她忿忿警告道:“我跟他八字還沒一撇!你能不能别多事!”
看着宛月生氣的模樣,馮博以為她面皮薄,不想讓同學知道她談了個男朋友,“好好好!我不說好了吧!”
宛月語氣放緩:“我自己的事,我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你一個男生能不能别那麼多嘴!”
馮博自知理虧,弱弱地“哦”了一聲。
一陣窸窣的腳步逐漸遠走,申舜聽了半天牆角,張大嘴巴看着許青菱,“魏東來是誰啊?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
沈栾對泡湯沒興趣,早就想出來。李正奇一直拿着他的手機玩貪食蛇,好不容易從他手裡搶回手機,出來就看到幾個同學已經在大廳開始唱K了。
大廳找了一圈沒看到宛月,他又跑到院子裡,隔着一排豔麗的夾竹桃,他隐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一對男女正并排靠在欄杆上抽煙,風吹亂女人的發絲和男人的衣角,淡淡白色煙霧将兩人籠成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沈栾以為是店裡的其他客人,不免有一種打斷人家好事的尴尬。正欲轉身離去,那女孩轉過頭來,頭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肩上,有種頹廢野性的感覺。
她的臉透過缭繞煙霧,撞入眼簾,沈栾腳步便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