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西在自己心裡默念三遍“耐心”和一遍“鎮靜”，捏了捏單片眼睛，臉上重新浮起笑道：“不要再提這個了，你有話直說吧。”

孟瑤理解範小西的心理，他歎道：“我能理解您回家的堅定心情，但是，您真的會回家嗎?”

範小西隻是看着他。

孟瑤繼續說道：“雖然我對您的想法和規劃一無所知。但是還是覺得有問題，我相信張醫師也有相似的感覺。您的心情很沉重，絲毫沒有因為将回到故鄉擺脫這個世界而感到欣喜和放松。再結合我搜集到的一些關于你的信息，我甚至有一些猜測……也許您選擇留下來，反而會好受些。”

範小西保持籍默，她低垂眉眼，像是在思考。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有着很多心事，藏着很多秘密，平靜的軀殼内卻有火焰在安靜燃燒。雖然她借用了蘇涉的身體，但臉上的神情卻是屬于範小西的表情，不管她的靈魂如何更換軀體，孟瑤都能認出她。

孟瑤注視着範小西的眼睛，他承諾道：“小西，我邀請你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旅行。”

範小西擡眼注視着他的眼睛，她平靜地說：“你的建議很好，但是我必須回家。”

她果然不為所動。

孟瑤還不想放棄，抓住範小西空着的的一隻手，微彎着腰看着範小西冰冷的眼睛，問道：“小西，你很渴望愛，對吧?”

範小西的眼睛依舊冰冷，沒有一點被觸動的痕迹。

孟瑤自顧自的接着說：“千語很愛你，我也很愛你。我相信如果你願意留下來，魏先生、江宗主他們都會願意愛你。”

言語自古以來都是殺人的利器，孟瑤更是深谙此道，數不清有多少人因他那直切要害的言語而葬送了性命。可是面對範小西，滿腹心事的範小西，無懈可擊的範小西，他不想傷害的範小西，他能拿出的隻有真誠。

将愛作為籌碼嗎？

範小西在心裡暗笑，小瑤真是懂她啊。

她是真的在心動啊……

但是對外她還是擺出不為所動的樣子，将對面的語言攻勢不動聲色地擋回去。她扶了扶單片眼鏡。

“那并不具有意義。”她依舊回答道。

“我必須回家。”她無數次地重複道。

“而且你想錯了，我并不需要愛……”她說。

“因為沒有意義，所以不需要嗎?”孟瑤喃呢道。

他沒有松開範小西的手，看着她苦笑着問道：“小西，如果您不告訴我，我永遠不會明白‘意義’是什麼?為什麼‘沒有意義’?”

範小西卻給他了一個安撫的笑容，她任由他繼續抓住自己的手，放柔了聲音。

她解釋道：“你也很清楚吧，作為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自由人類，有的時候隻能有一個選擇。我早已經決定了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将會迎來怎樣的結局，也一定會一直走下去。”

“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再改變，你說服不了我。”

她強調完，又俏皮地對他眨了一下左眼，再次自得起來。

她笑着說：“當然，你們也打不過我。”

“我很擔心您啊!”即使已經明确自己勸不住她，但孟瑤還是決定做最後的掙紮。他也是真心地在疑惑，在擔憂。

“您為所有人鋪平了道路……但是您自己呢？您究竟在困擾着什麼?既然您不喜歡您制定那個未來，那為什麼不找您的朋友尋求幫助呢？你不希望換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嗎?”

“可是你們的未來已經足夠美好了啊……”範小西忍不住的在心裡嘟囔。

提到未來，她反而平靜了下來。

“這是秘密。”範小西又一次用這句話搪塞道，她故意冷着臉，右眼的單片眼鏡襯得那張屬于蘇涉的臉愈發冰冷。

孟瑤知道，他是徹底失敗了。

他也知道，範小西很快就會離開蘇涉的身體，再次離開。

他永遠都不可能抓得住他。

就像神明一樣。

是啊，他怎麼能妄想說服神明呢?神明隻是會拯救自己，怎麼會向信徒求救呢？他怎麼能奢望神明可以反過來向自己求救呢？

神明，本來就是不可親近的啊。

孟瑤依舊握着範小西的手，他輕聲道：“我就要失去你了。”

範小西感受到沉重的悲傷，但卻無能為力，她露出歎惋的神情，歎息道：“隻是我一個人罷了，你還有很多牽絆。”

“要好好生活呀。”她最後囑咐道。

孟瑤歎息着搖頭，不再言語。

範小西随即掙開孟瑤的手，一把把傘把塞進孟瑤的手，冒雨沖進屋裡，然後碰得一聲關上門。

等張千語急急地推開門時，卻看見的卻是摘下單片眼鏡，看着自己身上的服飾一臉迷茫的蘇涉。

她連忙轉頭去看身後沉默的金光瑤，心裡不妙的預感愈發強烈。她不講道理地迅速離去，隻留下三把傘在他們手裡。

“她走那麼急，像風一樣。”張千語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