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現代的鋼鐵巨獸之下,鮮少有僻靜的場地,更多則是五光十色的畫面。
前行的列車碰撞鐵軌發出的聲響掩蓋住了一切多餘的話語,随後加速,閃着亮光的兩端映照着雙子各自的神情。
【你終于還是找來了。】
【你的旅途還未到達終點,你的夥伴還未明确她的目的地。】
【不過,不用擔心,我有足夠的時間來等你。】
漫長的歲月,無盡的旅途,唯有彼此為伴。
旅途總會繼續,他們是無論哪個世界裡彼此唯一的血親,深厚的羁絆絕不可能隻有單方能夠構成的。
但他晚了五百年。
失去的五百年裡,他已經無法追上血親的步伐。
明明沒有下雨,心裡的雨卻越下越大,下得空快喘不過來氣。
“熒——”
列車駛過,對面卻已經沒有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終究還是離開了。
空甚至無法确定這是不是幻覺。
……不,這隻是先行者對另一個人的愧作罷了。
“公主殿下,接下來……”
金發少女阖上雙眸:
“去通知‘魔人’那邊,可以行動了。”
不要再讓他們背負莫須有的罪孽了——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
“他在哪兒?”柚杏語氣很淡定,“我過去創死他。”
一旁的白濑聽得冷汗直流:
“姐,你是我姐行嗎?你别瞎摻和了,這事樂團長都還沒表态呢,哪裡輪得到咱們去……”
即使說着這樣的話,但他也清楚自己并不相信。
誰能忍受那一切發生在他們身上的苦難都是被人為算計的呢?
以為自己是被抛棄的,結果是被保護的那一方,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就連敵人什麼時候對他們下手了也不知道。
無數的逆境,無數次面對。在秘境裡的多次死亡告訴白濑一個道理——
不怪怪物太陰間,隻怪自己不夠強。
她什麼都不告訴我。
她将最可怕的痛苦吞下。
他們像孩子一樣,被她保護着。
那雙手啊,改變了他們命運的那雙手,怎麼可以就這樣被人輕易斬下……
可是他們什麼也做不到。
隻能任由怒火灼燒在這片土地,才後知後覺這一切的發生。
曾經的守護者中也這些年一直在變強,在被架上了首領位置之後同樣變得身不由己——要還是當年那麼無知,白濑倒也能理不直氣也壯地去指責對方是叛徒。但在這麼些年的極速成長下,他已經無法再蒙住眼睛了,或者說,他很清楚,隻有站在高位,擁有一定的權力才能夠去保全自己想要保護的對象。
多麼可恥啊,在她的羽翼之下成長起了新的雛鳥,而已經長成的他們卻無法幫到她,甚至還需要她的幫助。
省吾總是說,回來之後,他好像變得有些任性了。
誰說不是呢?
過往的渾渾噩噩,他們在鐳體街這些年,到底死了多少夥伴?還數的清嗎?
縱使心有不甘,沒有力量也隻是空談。
如今他們能夠做的,也就隻有盡一份微薄的力量。
流浪樂團會在他白濑誠一郎的帶領下走出更加絢爛的一條路,去創造屬于他們自己的未來。
……
橫濱街頭,前田美奈停留在了這裡。
僅僅隻是停留。
她的目光駐足于一個街邊常見的流浪漢身上。
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偶爾眼輪一轉才顯示出些許活着的迹象,半點看不出那個曾經統治了她整個童年時期噩夢的壯年男子的影子。
那是她的……生理學父親。
顯而易見,那場不怎麼正義的群毆終究是敲碎了這個賭鬼的骨頭。
看啊,人的生命力向來頑強,隻不過取決于何種活法罷了。
她讨厭這個姓氏,讨厭這繼承了生理父親一半血脈的身軀,在學會反抗之前,隻有這種淺顯而可笑的方法去表示她的恐懼和不甘。
塑料袋裝的面包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響,就被伸出來的一雙手迅速奪去了。
他狼吞虎咽的吞下這來之不易的施舍,随即目光變得躲躲閃閃。
他已經認不出來她了。
但他在美奈的記憶裡卻長久存續了整整十年——比她過上好日子的時間還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