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他就在思考一個問題。
在這個真實存在超自然能力的世界,為什麼超能力者的存在會顯得像是都市傳說一樣?
當然,真實的世界也一樣糟糕——無論有沒有特殊能力都是同等惡心。那些個聚集在一起的烏合之衆的夢想也跟着日本人低下的政治頭腦變得可笑起來,無非是創造新的特權階級,去取代舊的秩序。
所謂政府的封鎖根本就不是理由——近一點的異能戰争、或者遠一點延續千年的咒術世家就已經印證了這些超自然因素的體系已經發展趨于成熟。
如果說異能界是因為異能力本身的不确定性和唯一性以及近些年因為異能戰争才被廣泛發掘,在大衆眼裡還處于一種“原始”狀态,那麼對于有記錄以來就已經存續近千年的咒術界來說,隻有非咒術師才會産生咒靈,像是咒靈這種生物也能算得上是純粹的敵我同源,在有過“六眼”和“詛咒之王”這種超模的戰力的情況下,為什麼還會流露出日薄西山的态勢,連咒術界高層所認證的專業培訓學校都隻有兩所?
同樣是從家族血緣傳承和學徒傳承開始,同樣曆史悠久,為什麼《哈利波特》裡的巫師都能自成一脈,霍格沃茨的校史都有一大本?要說是激活方式不同,千奇百怪的能力沒辦法系統教學,或者幹脆就是人家的家傳術式,那《X戰警》總看過吧?就連X教授那學校幾年被炸一次的質量都還能有好幾屆學生呢。
奇怪,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在衆人記憶裡影響如此之大的異能戰争,為什麼咒術界能夠獨善其身?
戰争最可怕的不是戰場上的血肉橫飛,而是戰後的午夜夢回。按照天元同化前的時間線,仍處于結界内的日本不可能不受戰争影響,近幾年誕生的種種特級咒靈似乎是這一切的證據……嗎?火山、森林、海洋還有人類,天災的成分明顯大于人禍。
似乎一切在那些“變數”到來前,仿佛泾渭分明般劃分成了不同的體系,各自相安無事、歲月靜好。
顯然超能力者裡也不是鐵闆一塊,像是天元和夏目漱石,這兩分别在自己的勢力範圍都是重量級任務,偏偏活得就像個中立單位,關鍵在于這麼些年普通人類社會的管理者居然沒有和他們有過任何交涉,以超自然能力為武器的戰争都打了,對更高級别的管理者而言這些都不該是秘密,卻任由這些人自己瞎折騰。
要知道,對執行者來說,永遠是人多力量大。但是對于布局者來說,卻永遠都是人少好操控。
縱觀各種超能力者打架,本質上都不太會在意普通人類的感受,因為大多數超能力者對人命的理解,不管是自生自滅,還是清淨無為,本質上就是超能力者自認為已經超越人類的“進化”。但其實他們和普通人是一樣的,也有七情六欲,隻是自诩為高人一等,所以才會産生矛盾糾葛,不管是異能者還是咒術師。
在某一刻,這些紛亂的線索清晰地在他的腦海裡連接成一片。
現在的他似乎明白了。
就像突然風靡起來的那些個爆了不少咒術界的料的《咒術回戰》漫畫,以及能夠刻印下“未來”的“書”,本質上都是一種東西。”
因為在不久之前,這裡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思維殿堂裡突然多出來的記憶和“常識”被刻意蒙上了灰,讓這些隻需要看着就能發現其中漏洞的拙劣“補丁”被他刻意忽視,直到身處世界的交接點……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空蕩蕩的教堂裡隻餘下绫辻行人一個人的聲音回蕩,“如你所述,是因為我們所在的這個特殊的疊加世界質量遠超普通世界吸引了另一個世界進行融合,那最後得到的結果也隻有世界質量持續增加導緻加速下墜,怎麼可能——”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似乎是決定破罐子破摔了,少年李文君竟說着說着癡癡地笑了起來,“劇情、設定……随便你們怎麼稱呼,起碼在我的世界裡,你們是被别人創造出來的人物,哪有那麼多未蔔先知?呵,不過看起來這也不是萬能的啊。大部分人最讨厭穿越者和重生者不是沒有道理的啊,當然,如果穿越者和重生者是我自己的話,那就另當别論了。”
難得安靜下來的名偵探對這個結果并無異議,至少從這些人的表現來看确實是這樣。
對他們自然而然的熟稔不是預設的先入為主的印象,而是他們能看到的就是那麼多。那也就可以解釋那位初代樂團長越鳴對他們的态度問題,她确實沒把他們當外人——也沒把他們當人。也難怪她會那麼重視流浪樂團,相較于已知,未知不是更有趣嗎?如果是由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未知,那就更值得信任了。
與謝野晶子抿着唇,她對于越鳴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然而最近愈發混亂的記憶閃回和局勢所迫已經讓她身心疲憊,倘若這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身上有一股絕對不會消失的憤怒。”】
【“——對她自己的憤怒啊。”】
“别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我死的時候就這樣。”又瞥了一眼女醫生慘白的臉,身上還殘留着勒痕的李文君冷冷道,“我隻是依附于别人身上的亡靈,現在連最後一點自己的東西也被拿走了。如果我也消失了,那就證明你們的世界真的沒救了,正好給我們這些倒黴蛋當陪葬。”
這時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谷崎潤一郎冷不丁來上一句:
“……為什麼?”
“為什麼?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聲瘋癫又飽含嘲諷,“活該啊。”
作為受害者,主動去挖掘施暴者的苦衷,然後以此原諒他們,懲罰自己。
作為施暴者,因為虛無缥缈的道德處處受限,再三手下留情,然後自顧自地兩清。
這根本就是有病,病得還不輕。
蠢貨就該得到這種下場。
“我很慶幸你做出了正确的選擇。”
研究所經常會有失蹤的研究員。相比起其他高危的世界,看起來蒙了一層粉紅泡泡的低級世界似乎格外甜美,在這類世界保命的要訣在于你要有可以洗白的點,比如悲慘的過去,身不由己的狀态,而不巧的是,不管是原先的“森茉莉”還是這裡的森茉莉,這二者都有。
賭桌上哪怕隻剩一塊錢的籌碼都要有信心翻盤。不差天賦,不差努力,不差那一點點的小運氣,不差在危機面前的果斷抉擇,加上殘酷和不擇手段,她隻可能成功,因為研究所裡面隻有一種人,冷靜的瘋子,他們從來不進行熱血上腦之後的賭博,但是會冷靜的分析随後選擇□□
當初森茉莉跟在一位師哥身邊,清楚的見證了對方如何在一個月内就讓原本相互攻伐的各個勢力快速達到利益平衡,然後恢複了稅務的上繳。雖然當初他們兩人掌握着絕對的武力,但是人類是複雜的,那種利用恐懼快速瓦解和重建秩序的手法,讓當時的森茉莉學到了很多。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對于“三刻構想”這樣和自己在現階段沒有本質沖突的敵人,不必要将他們看做一個整體,将他們拆分開來,然後一點點蠶食瓦解拉攏,最後你就會發現,他們也不過是一些烏合之衆而已。
現在的绫辻行人發現自己正在做着最糟糕的噩夢——那就是成為理智的代表。
如果規則被人撕開一個口子,獲得巨大利益,那就會有更多的人無視規則。
貪婪才是本性。
與虎謀皮變成了目前那個最佳選項,在整個世界徹底墜落前,發生在這座島國上的一切隻是個前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