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生來就要站在聚光燈下。
但在你真正站上舞台前,你不知道自己會是萬衆矚目的明星,還是讓人取笑的小醜。
那種不願放下身段尊嚴去做事的人,他們選擇駐足在自己擅長的地方,但是他們的理想無法因此而實現,就會出現“這簡直像小醜一樣”的這種情節。
承接了她那倒黴班主任的身份的森鷗外在這種地方自然算得上是大材小用,就算記憶混亂也不妨礙他從幾十個學生裡挑出最能整活的那個。
如果是一年多前的越鳴,那會恭喜她如願以償,大概會大包大攬所有壓力,一邊感受迫近的ddl,一邊心裡暗爽老登慧眼識珠,拿出最大限度黨能力研究出最出色(自認為)的演出節目(如果有幸不被審核制度斃掉的話),然後在旁人的稱贊中故作謙虛說其實這沒什麼。
那種不容置疑的、非你不可的語氣,就好像在她耳邊輕聲誘惑的惡魔——
你上吧,一年前你可以,一年後你依然可以的。
對此,常年被趕鴨子上架的勇者小姐表示——
哈哈哈,我不去。
遇到挫折喜歡把所有事攬在自己身上,這其實是非常自負的一件事。
很不幸,從初中起就擁有豐富背鍋經驗的越鳴深知,一件事出了差錯,如果一定要找誰承擔責任,看起來當然是主動做的多的應該背這個鍋。因為主動做的事情更多一些,做的多了總能找到出錯的地方的。
隻需要一句話就能摧毀所有的準備工作,“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厭惡比喜歡更容易讓人做出選擇。
國外的輝煌似乎能讓人忘卻不久前在講台上結結巴巴磕磕絆絆的可笑模樣。
“老師,我胃病犯了,能不能請個假?就一個下午,我開完藥就回來。”蒼白的面色,虛弱的神情,有氣無力的聲音,以及……沒有任何不良反應的身體。
能面不改色地在非常重要的事情上撒謊或許也是才能的一種?……别開玩笑了。
普通人要做到這一切,太難了。
有時候越鳴老感覺這種開玩笑一樣的小把戲,其實那群老狐狸一眼就看得出來,奈何班裡卧龍鳳雛齊飛,占據了相當一部分的病号是向來大病小病不斷的,尤其那個真得了心髒病的女生長得又不怎麼惹人憐惜,性格也不甚讨喜,成績也并不出衆,家裡人又格外偏寵,有事請假無事送餐的,倒是把她襯得“堅韌異常”了。
不過,既然能在這些繼承賬号上繼續刷信用,那也就不算事。
虛虛實實,誰又說得清呢?
“身體怎麼樣?還好嗎?”蘭堂老師很關心你,向你發起了一個問候,“需要給你家長打電話嗎?”
怎麼可能?我要求的不就是自由時間嗎?
虛掩住幹涸的嘴唇,弓下的腰輕微顫抖:
“沒事……等我買完藥就好了。”
“多休息,正是最關鍵的時候,要注意身體啊!”于是乎森老師大手一揮,開了張龍飛鳳舞的條子。
成功了。
她拿着條子還不忘踱步走向教室裝模作樣整理東西。
辦公室裡的森老師轉過頭,跟隔壁班的政治老師夏油傑搭話:
“你說,他們是不是忘了我當年是學醫的?”
年輕的政治老師微笑着扶了扶眼鏡,一道莫名的光芒從眼裡閃過:
“或許吧。”
……
身體不好,會讓人過得非常難受。
從有記憶開始,運動這件事對越鳴而言就是她那别人家的孩子優秀履曆裡無可争議的黑曆史。别人輕輕松松的事對她而言是跨不過的天塹。不過這對一個七個月會說話,兩歲才會走路的孩子而言确實有點難度。
很早以前,大概也沒多久,她就意識到自己其實并不能很好地處理和别人的關系,這似乎是一種必然,因為選擇了“保護”自己,所以遠離才會是“正确”的麼?
她洗腦一樣地告訴自己,永遠不要想今天發生了什麼,要想明天,要活下去。
有時候在想,今天的我有人生夢想了嗎?她覺得沒有。一定要活到下一個明天,讓明天跟今天不同。
但很可惜,比起顯性的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好像她得到的這種隐性的開明要無奈得多。
升學、就業、買房、買車……任何一步都不能有差錯,人皆是如此。
啊,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幻想中的那些二次元角色沉淪在現實的泥沼中。
裝逼技能呢?跌宕起伏的劇情呢?
還是談點虛幻的吧,現實簡直太惡心了。
或許自己一直以來隻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自己徹底瘋掉的理由。
曾經在某次家庭批鬥會中被高高在上的老爸銳評為“你這個姑娘聽不懂好賴話。”,越鳴心想,或許有時候真的要好好學一學分辨什麼是客套話,什麼是真心話,這樣才不至于對自己半點b數都沒有。
“喂喂,你說這次‘校園十佳歌手’老班會讓咱們參加嗎?”
“不過咱們班唱歌最好聽的是中也吧?”
“我覺得我也不賴啊……”
“聽說森老師的意思是交給她來辦,她平時又不和我們說話,一天到晚闆着個臉,怎麼……”
到教室的時候越鳴隻聽見了半截話,順口就接上了:
“——撞大運死了?”
也沒管其他人臉色,反正畢業了根本不打算聯系,就在座位上開始裝模作樣收拾,蘇揚轉過頭來,眼睛亮亮的:
“你要參加‘十佳歌手’嗎?我覺得你在全民K歌裡唱的那些很好聽唉!還有森老登,咳咳,森主任真的要讓你來負責咱們班的節目哇?”
“算了吧,那些我都删了。”她撇了撇嘴,雖然心裡很高興就是了,“這種時候挺浪費時間的,還有我得回家一趟了。”
緊接着就看到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來的腦袋:
“你們說什麼呢?”
“‘十佳歌手’。”“校園彙演。”
沉默兩秒後——
“彙演節目。”“‘十佳歌手’。”
蘭舟“噗嗤”一下笑出來:
“說起來咱們班的配置可比其他班豪華多了,唱歌唱得好的就有你倆、中原中也、太宰,額,這個就算了,光看陣容說不定還能組個‘銀河戰艦’包攬前十大關哦!”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至少她在期末前兩個月不想管任何事,包括這種明顯要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的麻煩事情:
“可惜森老師恐怕隻能另請高明了。”
她揚起了“虛弱”的笑容,拍了拍手裡的藥盒:
“我又要去‘進貨’了。”
“噢,”蘭舟搖了搖頭,“我其實挺期待的,那時候你的錄像可是在全年級,不,全校都結結實實火了一把……要注意身體哦。”
看來所有人都喜歡那個時候的表現啊。
……那個時候怎麼沒死呢?太可惜了。
偏偏用這副醜陋的模樣活到了現在。
你懂什麼?運營?排練?編曲?
這種無端的樂觀和正向的情緒總會讓人火大,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就好像是“你行你上”的拱火。
可偏偏越鳴清楚,這一切隻是單純的話語,隻是自己在刁鑽刻薄。明知道不是那種帶有貶低意味的話語,但強烈的憤怒和自身的不堪讓她意識到,蘭舟光是站在這裡,就是對她這種宛如陰暗角落裡的老鼠一樣的小人的徹頭徹尾的鄙夷。
隻剩下卑劣的、本能的厭惡。
哦,或許還有種惱羞成怒的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