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選擇跨入這個行業之後,七海建人參加的葬禮要比之前多得多。
其中基本都是經由高專渠道遞交的通知。身為在讀的學生,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參與。他們說的那些名字自己都沒有聽過,能知曉的僅是哪一級的前輩、葬身在了哪一級的任務中。
這些葬禮,七海會根據自己的預定選擇是否參與。有時會為了拓展關系而出席,有時則留在高專度過一段安靜的時間。同級的灰原則是每一次都盡可能地出席,回來的時候總帶着線香和燭火的味道。
「我想那個人至少希望在最後的時間能有人陪着」。詢問理由的話他就會這麼說,并且毫無陰霾地粗神經地笑着。哪怕是剛剛參加過葬禮也能吃下早飯,雖然去注意的話,還是能看到他露出有點寂寞的神情。
因為不管怎麼掩飾,送行的禮儀都會給人帶來壓抑感。那種感覺,無論經曆過幾次都很難習慣。
「…」
無論怎麼想,這都太像是開玩笑了。
「…七海,沒事吧」
「…反倒是我要問你有沒事」
和尋常的儀式不同,這次的場地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名家的選擇。莊重而嚴肅,卻也顯得多餘的陰暗。來往的大人們都在彼此暗暗交談,路過那些人身邊時,能捕捉那些議論。
世繼、家族勢力,「悟大人」…沒有一個真正在談論逝者的事,…或是即使要這些人去說,他們也根本不了解吧。
那個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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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的術式很優秀,在近身的戰鬥中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也不用擔心威力。」
「…但是和前輩們的相比,顯得太樸素了」
在咒力控制的訓練中,幫忙指導自己的司前輩正在解答最近關于術式的疑問。三大家族出身的咒術師天生有着情報的優勢,即使是自己都沒能徹底弄懂的十劃咒法,經常需要仰仗前輩們的指導進行優化。
要麼是「悟」前輩,要麼是「司」。七海也是最近才通過介紹,和已經畢業的司前輩變得熟絡。和他的弟弟差不多,他也是個自由的人,明明畢業了卻一時不就職,經常在高專的區域附近亂逛,偶爾還會幹涉弟弟的任務。
「樸素不代表不好。像我和悟的那種能力,雖然看起來華麗,但不是所有場合都能使用的。有點像是人被能力幹涉了的感覺吧。
相對的,七海的就要更加控制自如,會給人以安心感。」
「……這樣嗎」
「給人安心感是很重要的。…那是能否成為英雄的特質。」
「哈啊…雖然我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像這樣被道德綁架也隻覺得困擾而已。」
「哈哈,還真嚴格…」指間躍動着小小的雷電,司前輩輕輕将那股電流握在掌中。「不過我覺得,七海雖然這麼說,卻很有那個可能性呢」
首先先要避免被詛咒察覺到視線,要不要考慮配一副眼鏡?
…和五條前輩同樣的是,他們擁有同樣輕浮的态度,能感覺到的強大卻都貨真價實。那跳躍着的電弧藏着令人心悸的威力,不僅是出自天賦,更多的還是來自從小錘煉出的經驗。
所以…怎樣都想象不到,那樣的人戰死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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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坐在自己旁邊,眼睛有點紅。和自己不同,那個人因為性格是咒術師中少有的外向型,和灰原相處得不錯。偶爾也能看到他們在一起聊天的場景。…離得這麼近的人死去了,還是擁有那種強大力量的人,大概無論是誰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吧。
「……」
會場隐隐的喧鬧不自然地消逝了,七海擡眼去看,果然看到了那道在人群中顯得很高的身影。依舊穿着制服,沒有正對着自己這邊。
…果然,咒術師就是狗屎。
不為了逝者而肅穆,隻會對強者低頭的這份傲慢和見風使舵;對個體意志的無視,…明明在這種場合,那個人卻還被迫擺出那樣的臉,…毫無關心的冰冷面具。
「…煙,要嗎」
「我們姑且還是未成年,夏油前輩」
後續的步驟已經撐不下去了,七海為了透風來到了室外,勉強能遮擋陰暗雨絲的高牆檐下。而在那裡已經有了第一名來客。
正在雨幕中吐出煙霧的是和五條前輩同級的人,自己認識的兩位特級之一。
「别那麼說,偶爾也試試看吧」
「……。那麼」
換作是往常,更有常識的夏油前輩應該也不會做這種強迫的事,能夠從他的異常中察覺到被隐藏得很好的疲憊。七海猶豫了一下,接受了邀請。
口中蔓延的嗆人氣味和低溫火傷,在這種時候起到了不同的作用。
「…夏油前輩,司前輩是…」
「……啊啊。沒能看到遺容吧。那個是衣冠冢,隻下葬了衣服」
「……」
「似乎是禦三家的流儀。屍體大多會被火葬。…總之就是那回事了」
煙霧在雨幕中升騰着,前輩的腕上還環着佛珠。他的臉色怎樣都無法說成如常,卻明顯的散發着異樣的氛圍。
雨仍在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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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對面傳來七海術師疲憊的聲音。
「特級咒靈?」
「是的,…還沒有出現影響,但那股氣息是真貨…我這就立刻聯絡支援」
「雖然這麼說,現在這個季節,空閑的一級術師根本找不到吧」
「…、是、雖然是這樣…」
「……算了。我這邊已經暫時壓制了其中一名特級咒靈,位置已經已經發給你了…麻煩先過來接我一下。在處理那個之前,需要先回高專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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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順平來說,最近的邂逅實在有些多。
突然出現眼前的少年有着明亮的發色,制服就現在的年代稍微顯得有些複古,卻别着特殊的扣子。
「如果見到了漩渦形狀扣子的學生,就說明那是咒術師,順平和他們搞好關系吧。」
「能看見…類似的東西,就會有共感。咒術師…保護人類,不會傷害順平。」
腦海中浮現出的是稻先生和真人先生的話。因此而松了口氣的同時,順平也有些猶豫。既然是咒術師,就說明是敵人…說要搞好關系也沒辦法立刻做到。
…但是,他看上去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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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給這孩子…起名字嗎?」
在昏暗混濁的地下空氣中浮動的,是自己的式神。被真人先生指導過使用和培育的方法,小小的水母在自己的控制下晃動着觸手。
大體上的框架真人先生已經說了。而基礎則由稻先生來鞏固。身為咒靈卻理解着咒術師的技巧,他仔細地監督了一遍順平出力時的習慣,然後一點一點糾正那些細節的錯誤。
就像是講堂上的教師一樣,他好像很理解初學者易犯的錯誤,也明白對應的方法。真人先生曾經說過,稻先生是人類轉化的咒靈,…生前應該是很擅長這些的咒術師吧。
「名字…?」
「名字…很重要。可以對術式…增幅。」
稻伸出手指,在空氣中畫着圈。追蹤着咒力的殘餘,小小的水母也跟随着他畫過的痕迹一圈圈轉動。「而且這孩子,會變成順平的朋友」
「朋、友…」
「要起什麼名字…?」
「那,那麼…」
就用那個吧。
沉思了一會兒,順平将水母喚回自己身前,讓它懸浮在手掌中心。
「決定了,就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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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澱月!!」
并非夜幕的夜幕之下,安靜到有些詭異的學校長廊中,爆發出少年呼喚式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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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我擡起頭,望向那邊的窗戶。
「呀,打起來了打起來了。我過一會兒就過去吧?」真人在身邊笑着。
「……」
「情緒好像不太好呢,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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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路上遇到的咒術師(疑似)視認之後,還沒有來得及到順平的家,我就在路上見到了司。
姑且還是說明了「有被看到」這件事,而對方看上去也是懶得思考太多的樣子,直接将我帶在了身邊。之後見到的就是在戰鬥中死裡逃生的真人,在這次會面中,我們交換了情報。
——關于宿傩的容器和順平打好了關系這件事。
關于要利用順平,讓容器和其中的宿傩定立「束縛」的事。
根本目的是要将詛咒之王拉攏過來,成為我們的同伴。而讓容器自身自願達成契約,利用感情進行的計劃是最輕松的。
「不過司~稻很疼愛那孩子。說不準會擋在我們前面呢。」真人把手肘搭到司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