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倪喬的燒已經退了,她走到賀淵身邊時,賀淵讓她看着奶奶,自己則訂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飛回來,他知道蘇子衿可能并不想見他,但他還是要這樣做。
一回到C市他就去了許和家,他聯系不上蘇子衿,也不能直接去他家找他,隻好找到許和向他借了手機,趕到路口才給蘇子衿打過去。
蘇子衿看着被挂斷的手機不知所措,他看向路口的方向,一路上的路燈都很明亮,可黑暗卻趨于四周邊緣,這讓蘇子衿隻看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他注定是去不了的。
其實,他也很想去見賀淵最後一面,可就怕,到時候渾身的傷口被發現,也怕自己内心對他情感被發覺,隻得由着他在那裡等着了,蘇子衿了解他,不等到自己他是絕對不會走的,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看清自己的狠心吧。
他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下,到處都是刺眼的燈光,身上的傷口在嚣張的宣揚它們的存在,閉上眼,蘇子衿的腦海全是賀淵在路口倔強等着他的畫面,凄涼又孤獨。
一夜未眠,蘇子衿睜着眼睛盯着天花闆發神,外面已經天亮了,還有幾個小時就要走了,蘇子衿起身洗漱,穿上一件黑色短袖,外面再套上一件風衣,這樣不會看出繃帶的痕迹。
整理好自己,他沒有胃口,就沒有吃早飯。
阿姨做好事就走了,空曠的客廳,這個房子此時更是空曠,蘇子衿對每個地方都是不留念的,因為留不住,可這一刻,他的心裡滿是不舍,不是對這個房子,或者這個地方,他清楚的知道是這裡的人,老師,同學,朋友……
還有那個最重要的人。
高海進來把東西都提進了車裡,把飛天抱在臂彎,他看着愣在原地的蘇子衿,以為是他不舍得這個地方,“别看了……以後有機會再回來看看吧。”他知道,沒有機會了,也沒有多說,去車裡等着蘇子衿。
蘇子衿好一會兒才挪動步伐,走到車邊,飛天在後座安靜的趴着,隔着窗戶盯着蘇子衿,突然,他拉開車門的手又堪堪停住。
他想,他還是舍不得那個最愛他的人,可能……這輩子都再也遇不到如賀淵般那麼愛他的人了。
他對高海說:“我走出去,你到側門的路口等我吧”
他們這裡有兩條可以出去的路,一條要經過路口,一條是在側邊。賀淵不知道他要走,所以隻一個人在路口等着,如果他不去,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蘇子衿安慰自己,隻最後一面,就真的……真的結束了。
高海沒多問就開了出去,蘇子衿向着路口的方向走去,隔着距離,他看見了一個蜷縮在一起的身影……那是賀淵。
他穿着白T,破洞的牛仔褲,蹲在綠化帶旁邊的圍欄前,雙手抱臂,頭埋在手臂上,頭發雜亂無章,像個沒人要的小孩子,光看他的側影蘇子衿就知道,他瘦了。
心疼占滿了心髒,他站在原地挪不動腳步,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他。
一動不動的賀淵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朝蘇子衿的方向望過來,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蘇子衿蒼白的臉與鮮紅的嘴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太陽還未出頭,清晨的風帶着絲絲涼爽,蘇子衿的風衣跟着擺動,發絲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跳着舞,他就這樣雙手放在兜裡看着賀淵。
賀淵看見來人,站起身就往蘇子衿的方向跑,因為長時間沒動,腿已經麻了,此刻他卻顧不上,踉跄了一下就繼續跑過去,生怕蘇子衿跑掉。
就着慣性,他猛地抱住蘇子衿,帶着他往後退了兩步。
蘇子衿被他狠狠的壓住傷口,他感覺到了傷口破裂,可他沒有任何反應,像是除了眼前的人,任何事物都不能分散他的一點注意力,說好狠心一點的,說好隻看一眼的,怎麼就是控制不住呢?
賀淵的眼淚說掉就掉,他緊緊的抱着蘇子衿不撒手,嘴裡說着:
“寶寶,之前的話,我就當沒有聽見,你就當自己沒說,好不好?”他自己也知道這不可能,蘇子衿沒有回抱他,冷冷的站着,這就是他的态度。
賀淵還在說着:
“我真的,我真的錯了,你哪裡不喜歡我,我改好不好?我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好嗎?或者,你繼續幼稚下去,就當陪小朋友玩兒了,隻是……隻是,别不要我……”
說到最後他泣不成聲,委屈又倔強,甚至不要求蘇子衿喜歡他,隻求别不要他。
蘇子衿就這樣被他抱着,沒有反應,也不說話,在這寂靜中,賀淵感覺到了崩潰,他從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失态過,仿佛從前沒流過的眼淚都留在了今天爆發。
他埋在蘇子衿的頸窩處哽咽着,淚水透過蘇子衿的兩件衣服打濕在皮膚上,還能感受到濕潤。
蘇子衿的眼淚早已流不出了,隻是心好像在跟着賀淵一起滴落,落進深淵。
他靜靜的被眼前的人抱着,沒有推開,因為他知道他是推不開的,或者也是出于某種私心,想要這個懷抱久一點,再久一點。
蘇子衿開口,聲線毫無起伏:
“賀淵,放手吧”
賀淵聞言,抱得更緊了,他搖着頭,不再說一句話,可是止不住蘇子衿的聲音傳進耳朵,冰冷沉穩:
“我們結束了,不要糾纏好嗎?你我不合适……我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