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逆不道的鹦哥送去禦書房後,食樂匆匆趕去了太醫院,他懷疑陛下被氣壞了。
陛下有恙,出診的自然是太醫院最有資曆的院使。
現任的院使名叫李佑德,剛上任沒兩天。
得知要給陛下看病,李佑德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恨不得病的是自己,也好有理由告假。
前任的太醫院院使,就是因為說暴君有病,最後直接去地府找閻王爺報道了。
而現在又輪到他李佑德了……
李佑德提着藥箱,跟在食樂旁邊,心中打定了主意,隻要陛下不是病入膏肓,今天他的診斷隻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龍體安康。
一路跟随食樂來到帝王寝殿,李佑德擡眼一瞄,就見陛下歪在榻上,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
李佑德心中開始打鼓,陛下不會真的病重了吧?他到底要怎麼診斷?
李佑德懷着忐忑的心情上前,拿出脈枕小心翼翼地放在陛下手邊。
眼見陛下把手腕枕到了脈枕上,李佑德先抓住身側的官袍使勁蹭了蹭,等擦去手上的冷汗後,他這才一臉凝重地上手把脈。
平穩有力的脈象,通過指尖傳遞過來,李佑德沉重如上墳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下來。
雖然心中已有結論,但謹慎起見,李佑德又把了一會兒,确定判斷無誤後,他這才收回手,換上一臉喜色道:“臣恭賀陛下,陛下龍體安康!”
江存度掀開眼皮,瞥向道喜的李佑德:“你再給朕看看。”
李佑德心中一咯噔,身上瞬間驚出了一層冷汗。
他難道把錯了?
李佑德顫抖地伸出手,再次摸上陛下的脈。
與剛才無二的脈象傳來,李佑德不禁茫然,這脈象平穩有力,确實沒病啊……
李佑德心中不解,陛下總不能是沒病找病吧?如此一定是有原因……
李佑德想到因說陛下有病而被處死的前任院使,突然明悟,陛下難道是覺得他說得不夠好聽?
收回手,李佑德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再次開口道:“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陛下的脈象沉穩有力,就猶如那大河濤濤;陛下的體魄氣壯如牛,就堪比那雄渾山嶽;陛下的精氣龍精虎猛,就好比那百戰之師!”
江存度:“……”
聽了這番虎狼之詞,江存度覺得頭更疼了,他一手扶住額頭,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禀陛下,臣李佑德。”李佑德恭謹地回道。
“李院使,朕聽聞太醫看病,都需望聞問切,你剛才可有望聞問?”
聽到這聲質問,李佑德隻覺五雷轟頂,一個俯身叩拜了下去:“臣有罪……”
李佑德心中叫苦不疊,“望”他哪敢直視聖顔啊,“聞問”這脈象又沒問題,他說多錯多,不是更惹陛下不快嗎?
李佑德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料到陛下會覺得他敷衍。
都說伴君如伴虎,這下他恐怕是要去地府和前任院使團聚了。
李佑德心中萬分凄涼,腦中已經開始上映走馬燈,而就在這時,上面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你再給朕看一遍。”
李佑德茫然擡頭,他剛剛聽到了什麼?陛下還讓他看?
李佑德感覺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火上,按照陛下的意思,他需要望聞問切,可他就怕自己一望,一頂大不敬的帽子扣下來,他還是要去地府和前任團聚。
眼前兩條路,不管怎麼選,好像都是死路,李佑德犯了難。
不怪李佑德多想,實在是暴君的殘暴太過深入人心。
宮内無人不知,暴君剛剛登基就大開殺戒,據傳那幾日,内侍宮人的鞋底都是紅的。
“今日早起,朕便覺得頭隐隐作痛。”
太醫不發問,江存度便主動說起了自己的症狀,并且重點強調了病因是“早起”。
江存度可不想再聽這李院使信口開河。
“李院使,您再幫陛下看看。”食樂也忍不住出聲提醒,陛下今日被鹦哥沖撞了,怎麼可能沒事呢。
李佑德的腦袋總算反應了過來,他第三次搭上了陛下的脈。
結果和前兩次無異,可陛下又對前兩次的結果不滿意……
李佑德眼皮微擡,餘光瞄到陛下扶着額頭……
李佑德心思百轉千回,最終試探着開口道:“陛下的龍體……可能或是……有些欠安……”
“嗯。”江存度對這個回答比較滿意,示意李佑德繼續。
李佑德回想陛下剛剛說過的話,又道:“臣給陛下開一副安神的湯藥……”
“單喝藥就可以了嗎?”江存度又問。
李佑德心中一突,腦筋轉得都快要擰成了麻花,最終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陛下要多休息,保重龍體,不要太過操勞……”
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江存度滿意地點頭,放過了李院使。
從皇帝寝殿出來,李佑德先扶了扶自己的腦袋,他感覺自己好像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誰又能料到,陛下傳召太醫,居然是想給自己找點病啊……
李佑德又擡手摸了摸鬓發,給陛下看診,太耗費心神了。
再多來幾次,李佑德懷疑自己可能就要英年早秃了。
重新回到太醫院,李佑德不敢耽誤,先寫了一張安神藥方出來。
一名院判湊過來,問道:“李院使,可是替陛下診脈去了?”
李佑德收起藥方,看向來人:“張院判不知道太醫院的規矩嗎?”
洩露皇上的脈象可是大忌,李佑德好不容易才保下自己的性命,可不會在這種地方犯錯。
張院判碰了個釘子,也不惱,隻感歎道:“下官隻是覺得李院使福大命大。”
聽出來人話中有話,李佑德眼睛一轉,道:“張院判,你同我去一趟禦藥房,我有一味藥需要你幫忙參詳一下。”
張院判一笑:“正好我也要去禦藥房。”
兩人一路同行,去禦藥房的路上,李佑德從張院判嘴中得知了鹦哥沖撞帝王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