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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參差其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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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钊念得眉飛色舞,聲音模仿着小女生的音韻,高低錯落,季小溪聽得津津有味,邵傑卻在一旁面沉如水,其實每一張信箋寫的内容都極少,也并沒有什麼出格的言語。不過如果有一個人每天這樣雷打不動地給自己寫信,是不是自己也會心動起來呢?季小溪邊想邊偷偷地瞄着站在一旁的邵傑,他的眉眼還是如畫中的山水,沉靜淡遠,冷若寒冰,看不出任何不同來。但易钊每念一封,季小溪就覺得自己坐立不安一分。

當念到“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來來往往,我卻隻在那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搜索你的身影;這世界有那麼多清脆悅耳的聲音,我卻總是在尋找屬于你的那一絲低沉……”時,季小溪故作開心,打趣着邵傑:“這一封就有那味兒了啊~邵傑哥哥~”

邵傑的眉毛揚了起來,冷冷地看了季小溪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寒氣四溢,唬得季小溪一個寒噤,閉口不語了。“哈哈……”易钊邊讀邊笑,“有文采,看不出來,這九中第一辣妹還真的有點意思!看得我都要動心了……”他邊讀邊跳着腳繞到講台那邊去,以免邵傑搶到他的信。邵傑幹脆懶得去搶,一臉倨傲地抽出一本《五鳳朝陽刀》看了起來。

這本書,季小溪和他都在追,出場人物越來越多,遺憾的是,作者到最後也未能寫完。

當易钊念到:“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邵傑哥哥,我蓄起了長發,決定用心讀書,和哥哥一樣,和你一樣,等到三年後,九月的木槿開在一中校園裡的時候,我想要在晨曦裡看到你。”季小溪的心忽然狂跳起來,邵傑坐在自己前面已經有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自己一直享受着這份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幸運,卻從來沒有想過以後,以後,邵傑會去哪裡讀書,自己又會去往何處。她甚至都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心思,眼前這個眉如遠山,溫潤如玉的男孩,此生有幸得遇,隻是同坐在一間教室裡,偶爾說說話,就已經如此開心和滿足了。但自己卻甚至沒有一刻想過以後會怎麼樣,可是那個個性鮮明的姑娘,卻已經當機立斷地開始确認自己的心意,想要和眼前這個男孩有更深的羁絆,想要走得更遠。這樣一來,自己在幹什麼?學習上平平無奇,性格也溫吞如水,行事毫無計劃,愚蠢如自己的人,這世上還有誰?突然湧起的心思千變萬化,讓季小溪緊張而難受起來,易钊的聲音也變得隐隐約約聽不大清楚了。季小溪站了起來,臉色蒼白難看。正念得起勁的易钊停下來盯着她:“季小溪,你怎麼了?”邵傑也聞聲轉過頭來,看向季小溪,眉頭習慣性了皺了起來:“你肚子還痛?”

季小溪看着他關切的眼神,心裡隐隐抽痛起來,她想伸手去摸一摸那皺起的眉頭,想去撫平那眉峰上簇起的煩惱,卻又覺得自己和眼前這個男孩隔着萬水千山,彼此之間的空氣都是沉重的。她吐了一口氣道:“沒什麼,隻是還有一點點不舒服,我到走廊上去吹吹風。”

說完三步并作兩步往門外趕了出去,邵傑卻趕了過來:“季小溪!”季小溪在走廊裡立住,轉過身,邵傑站在門口定定地看着她。“這些天徐謝楠那丫頭麻煩你很久了!”季小溪驚慌地擡起頭看着他,‘丫頭’這稱呼,多了幾份與旁人不同的親昵,邵傑這是想要跟她說什麼?“沒什麼,舉手之勞。”季小溪強作鎮定地回答。邵傑微笑地看着她:“我和她哥哥來往很密切,所以和她也比較熟識。”邵傑頓了一頓:“但是,我沒有,也不想讓這簡單的關系變得複雜,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幫我把這盒子送還予她。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請好好幫我安慰她,我會感激不盡。”

邵傑轉過頭到易钊手裡搶過盒子,把散落在桌上的紙箋一張張撿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指靈巧地上下翻飛,沒一會兒就把那些被易钊拆得七零八落的紙仍然折還原成心形,再一張張收好,放進盒子裡,蓋好盒子,端到季小溪面前。季小溪站着一動不動,她不知道該不該接,一如當初她拿到徐謝楠的信一般。她看了一眼易钊,喃喃地說:“憑什麼你們倆送信還信都要我幫忙,讓易钊去不行嗎?”易钊的嘴裡像塞了一個雞蛋般,表示不敢置信:“還回去?為什麼?傑哥,這可是妥妥的戰利品!我還當着咱寝室人的面誇下海口看你能不能攢下九百九十九封呢!”“去你的!也就你拿這種東西當戰利品。”邵傑橫了他一眼。

“那也可以是别人啊!為什麼非得是我,讓别人去還不行嗎?”季小溪嗫嚅着用腳不停地蹭着腳下地闆上的小坑,不肯去接邵傑遞過來的盒子。她雖然不想看到那個長手長腳的姑娘志得意滿的笑,卻也不想看到她拿到盒子時的表情,那表情季小溪暫時還想像不到,但也不敢想像。她漸漸地意識到自己對那個姑娘是羨慕的,羨慕她的勇敢,果斷而有效率的行事方式。如果是自己,就算喜歡,也不敢說出來,就是因為怕得到這樣的結果,如果結果就是邵傑今天這樣的,感覺會比死還難過吧。雖然如果可以的話,季小溪也很希望自己和那個姑娘一樣,行事多一些殺伐果斷。但與她相比較,季小溪已經強烈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懦弱和遲鈍,行事總是慢半怕,别人已經走得很遠了,自己才反應過來。一時滿腦子的想法,亂七八糟,紛繁雜亂。

邵傑看到她精彩的臉色和無意識的許多小動作,“噗”地笑出聲來:“你覺得易钊去妥當麼?誰知道他的大嘴巴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不然誰去?她信任你所以才把信交給你來送是不是?你看,你還真是盡職盡責,一封都不落下。”季小溪忽地擡起頭,用心地看着邵傑,“盡職盡責”是什麼意思?怎麼聽得有點像笑話自己的樣子?

邵傑翹起一邊嘴角,淡淡地說:“你們女孩的心思,你應該更懂,拜托你了,季小溪!”

邵傑從來沒有用如此鄭重其事的口吻和自己說過話,季小溪忽然覺得自己再推托拒絕也說不過去了,自己好幾次窘态畢露的時候都是邵傑在幫忙,自己什麼也沒有幫過他,如果連這麼小的事也拒絕的話,也太不講義氣了。她接過了邵傑手中的盒子。

“好,我幫你送還給她。可是,你不是有好多都還沒看嗎?不用看完嗎?我覺得寫得挺好的。”季小溪有些不願意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一個初一的女孩能把情書寫出這種水平,也是她季小溪望塵莫及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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