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妥生日的那天，午後有微風四起，黎慧佳和楊策就到了妥妥家，這是楊策第二次來妥妥家，第一次楊策生日那天，堂哥送妥妥回家，那一次他們走的是側門，傍晚，楊策甚至都沒看清妥妥家什麼樣就走了。

這一次他們首先到的是妥妥家的店面，楊策站在門口，看着她家外廳裡琳琅滿目的商品，那一列像裝甲兵一般的自行車，一排排整整齊齊，每一排都至少有二十輛，每一輛都铮亮地反着光，漆面如鏡子一般把楊策英挺的鼻梁拉得老長，他整個人在自行車的後殼裡發愣，這該得有多少錢，才能屯起那麼多自行車？

在很多中産家庭都用自行車代步的時候，而楊策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家庭，一輛自行車都是奢侈品。

楊策像一個來到了新世界的中古人，一一打量了過去。

不說櫃台裡那幾十上百個手表，單說那角落裡的或站着或坐着的風扇和電視機，都是價值不菲吧。這些東西，楊策家中一件也沒有，他家隻有一隻老式的大櫃，一個吃飯必須的竈台和幾張床。他做夢都想有一輛騎起來飛一般的自行車，這樣他就不用每天早起走一個小時到學校了，有了自行車，他還可以放學騎着到鎮上溜一圈再回去，想去哪個同學家就去哪個同學家玩。

他向他那個佝偻着背的老頭提出過要求，但老頭說，有錢吃填飽他的狗肚子，送他讀書，就已經很不錯了，想要自行車，自己掙去！

現在，突然見到了那麼多的自行車，他的目光像水一樣溫柔地溢滿了每一輛，一輛輛看過去，哪一輛他都很喜歡，哪一輛他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黎慧佳不是第一次來妥妥家，所以對這些東西已經司空見慣了，她在後面催促道：“我們進去吧。妥妥在等我們呢。”

穿過擺放齊整的前廳，他們來到了客廳，紅漆地闆上是整齊的成套白色家具，電視機在電視機櫃上，冰箱在角落，茶幾上擺滿了蘋果梨子，幾個鮮豔的水蜜桃鮮豔誘人。

客廳沒人，妥妥正在廚房幫媽媽削南瓜皮，媽媽說要做南瓜土豆餅給她們吃，妥妥自告奮勇去削皮，拿到南瓜才發現，那皮不是一點點厚，也不是一點點硬，好不容易把石頭一樣的南瓜切下一個圈來，拿着刀根本不知道怎樣去皮，她把南瓜圈豎放在砧闆上，狠着勁用刀在邊緣一點點切，費了老半天勁才蹭了一小塊皮下來，不過她還在繼續努力。

楊策進來看到了這一幕，嘿嘿笑起來，拿過妥妥的刀，捏起南瓜圈走到拉圾桶旁，手起刀落，南瓜皮像銀杏葉一樣飄落到拉圾桶裡，沒有一片是落在了桶外的。

妥妥的臉紅得和案上的西紅柿有得一拼了。

慧佳一臉訝然：“不錯啊，兄弟，手藝這麼好。”楊策坦誠道：“爸爸媽媽在地裡做事的時候，姐姐做飯，這皮她削不下來，都會交給我，久而久之就容易削了。”“那你會做飯不？”黎慧佳問道。“不會。拿過刀沒捏過鍋鏟。”楊策把南瓜交給妥妥就開始四處打量起這現代化的廚房，液化氣的燃氣竈，整體的竈台。寬闊明亮的窗戶上裝着排氣扇，雪白的牆壁上沒有任何污迹。自己家裡的廚房除了碗櫃裡的碗是白色，其他一律都是黑色。

楊策對這一切都羨慕不已，也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妥妥，你真是一個生在一個蜜糖罐裡啊，家裡這麼好的條件 ，外面的自行車你要騎哪輛都沒關系吧！”妥妥羞澀道：“外面的都是男式的，我怎麼能騎？我爸給我的是一輛粉色的女式自行車，不過我喜歡走路去上學，反正不遠。我不喜歡騎自行車。”楊策看着王妥妥，搖搖頭，故裝歎口氣道：“大小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少爺我可是做夢都想要一輛自行車。”

妥妥認真地盯着楊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但是想了一會兒就說：“我可以把我的自行車先送給你騎一騎。”楊策皺眉道：“你讓我騎你的小粉自行車？我一世英名還要不要？我還要不要在近江混下去。”慧佳笑着說：“妥妥，你還是想辦法先把南瓜切勻稱一點好吧。”

妥妥于是紅着臉開始和南瓜戰鬥，不一會兒妥妥請的人都到了，西娅還送了妥妥一個漂亮的筆記本，慧佳和楊策都送了妥妥一支鋼筆，妥妥媽媽做了滿滿一桌菜，還親手包了餃子，楊策最愛吃的是那道紅燒肉，外酥裡嫩，軟而不膩，楊策贊不絕口。後來妥妥也曾試過無數次，但據楊策說，沒有一次能達到當年的水準。不過也許隻是當時很讒。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妥妥的大姐回來了，帶着一個長得很标緻的青年，闆寸頭，淺灰色的襯衫下套着深灰的西褲，手裡提着一個大盒子。

妥妥大姐一跑進來就高興地抱住她的幺妹，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生日快樂！我的寶貝妹妹！”

那個闆寸頭微笑着把手裡的大盒子放到了桌上，拆開紙盒，裡面是一個大蛋糕，水果們擠擠挨挨地在白色的奶油裡各自炫耀着自己的色彩，把一衆正在吃飯的孩子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生日蛋糕，好漂亮！”慧佳帶頭喊道。

“妥妥，祝你生日快樂！”闆寸頭矜持地笑着，拿出蠟燭和紙盤讓棠華放到餐桌上去。

妥妥有點愣神，直直地看着闆寸頭，妥妥媽在一旁笑逐顔開：“愣着幹什麼？妥妥，叫朝哥，這是你姐夫呢！”

棠華淡淡地笑了。那個叫朝哥的青年倒是非常大方地向大家點點頭。忙活着把蛋糕移到餐桌上。

妥妥有些恍神，看着他把餐盤一個個打開，把十五支蠟燭一一插在蛋糕上，然後笑眯眯地看着妥妥道：“妥妥，你來點蠟燭吧！願你的人生像這一支支亮起的蠟燭一樣，一路亮向未來！”好會說話！妥妥心裡一震，看着他的單眼皮因為暖暖的笑意而眼尾上翹，不由得也向他報之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