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謝。”像是真缺這頓飯吃一樣,程今洲看起來挺有誠意地說。
“不客氣。”時邬禮貌回。
房屋内安靜,流程說完這一段,時邬已經在腦海中想着待會如何自然地說一聲“沒事我就先走了”。
外頭老式自行車“吱呀吱呀”的生鏽聲開始從外頭傳進來,還混合着一陣腳步聲。
門外豔陽高照,自行車似乎是直接過去了,但腳步聲就此停止,伴随着男生和女生隐約的說話聲停在大門口。
壓低了的說話聲一直在門外繼續,時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半扇門,程今洲靠着沙發,也跟着她的視線漫不經心朝門外看去。
而後幾秒鐘後,大門後終于慢慢探了兩顆腦袋出來。
“......”
李夏妮的手扒在大門的邊沿,眨了下眼。
“那個,時邬。”李夏妮轉了下腦袋,帶着點猶豫:“程今洲?”
她解釋着:“我和華子去你家找你,你姐說你在這,華子就帶我過來看看來着。”
衛格桦站在門外,像是覺得自己有點打擾,所以得顯得十萬分的熱情,不好意思地越過時邬,直接看向了程今洲:“我們來找時邬去吃走地雞,免費的、新鮮的、上一秒還在菜地裡啄米的走地雞。
親愛的朋友,要不要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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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動巷道兩旁樹梢,行朝巷多栽香樟,層層疊疊的樹葉搖晃窸窣作響。
大半小時後,直到一道往公交站台去的路上時,看着走在程今洲旁邊衛格桦的身影,時邬還覺得這狀況有些割裂。
他們都在一個班,要說程今洲回來後,她這段時間一點也沒關注過那也不太可能。
這個人以前小時候還算得上好相處,但那點高嶺之花的氣質像是随着年齡成倍增長似的。
到這高三的最後一年轉到七中,十八歲的程今洲大多時候看起來都是形單影隻的孤傲,坐在班級臨着後門的那個位置,拿隻筆,聽着課,隻偶爾課間聽見後方傳來一陣男生們不知道因為什麼話題而哄笑的時候,才會瞥見他嘴角慢悠悠揚起的弧度,很快又收斂。
要不是那幾個男生就圍在那一塊,時邬都要覺得他們不是一起的。
所以時邬能明顯感覺到,程今洲對現在身邊大多數人的态度:萍水相逢。
高三的時候回來,畢業了最好無牽無挂地走。
所以她覺得程今洲應該是不太想去吃什麼走地雞的,因為看起來就不像在他的行為範疇内。
但奈何衛格桦那大個頭往那一杵,看人的眼神跟條黑色卷毛大狗在那吐舌頭一樣,熱情似火,仿佛再拒絕就跟犯了天條一樣,尤其是找不到什麼恰當理由的時候。
而對于李夏妮莫名其妙地帶着衛格桦一塊出現,李夏妮給出的解釋是,萬一衛格桦也想吃,那她就能跟後頭蹭這一頓,怒省九十!
雖然衛格桦爺爺奶奶也沒收過他們錢,甚至還放過雞養了一整個坡頭,想吃随便來的闊氣話,但不把人家大孫子捎上,李夏妮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偷摸摸把錢塞牆縫裡也得給了。
“你确定是這一班?”到了地方,李夏妮踮着腳尖看公交牌上面的那條公交路線。
“放心吧,肯定的,上兩周剛來過一趟。”衛格桦讓她放寬心地說。
站台上雖标着公交十五分鐘一趟,但基本沒準過,能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連着過去,也能一等等半小時。
顯然他們今天就差了點運氣,時邬直到在站台坐了二十分鐘才看着車的影子。
衛格桦和李夏妮正腦袋湊一塊地看着手機上的動漫番,公交停靠後,兩人也是先一步地沖上去,就近原則地随便尋了個雙人位置坐下。
時邬還是坐習慣坐的老位置。
已經轉了一路公交,這趟車的倒數第二站就是地點,時邬坐在公交車的倒數第二排,聽李夏妮和衛格桦在前頭邊看着動漫邊叽叽喳喳。
正午時間,這兒又是郊區,所以整個公交車上竟然隻有他們四個人,座位靠窗,車窗被拉了條縫,有風湧進來,溫度适宜。
公交正駛過一段密林路段,濃綠的樹木倒影從車窗晃過,前頭的兩個人不知道聊起了什麼,忽地爆出一陣笑,玻璃的另一面映上了深色的樹影,于是就成了一面模糊的鏡子。
時邬還是剛才目光朝向車窗的姿态,視線漫無目的地眺望,直到她注意到車窗中的另一道身影。
時邬一直覺得自己算是有點特立獨行的一類人,比如坐公交隻喜歡坐後排。
但當她今天照例在倒數第二排坐下後,身側便過去了另一道人影,還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樣,直接坐到了她身後的末排。
“嘩啦”一聲,公交車停靠一站。
站台是空曠的,于是很快,車門又“嘩啦”了一聲合上,響起“刺拉拉”車胎摩擦路面的聲響。
而時邬姿勢未變,望着外面的陽光和綠影,計算着還剩幾站下車。
程今洲手插着兜地靠在藍色塑料座椅上,戴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靜靜看着前座上的女生。時邬側着臉,輕皺眉頭,因為光線無法避免地輕微眯着眼,後腦勺的頭發随着溜進來的風鼓動。
大概過了十分鐘,他擡手輕叩兩聲前方的椅背。時邬回過頭,臉上下意識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
他看着她。
不等她開口,程今洲擡手摘下左耳的耳機,勾唇遞過去:“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