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他卻消失了,無影無蹤,甚至不明生死。
“殿下,如今檀城困局已解,當務之急乃是布陣防守,再安頓好這城中傷兵百姓啊。”
邢松天上前了一步提醒道,許是發覺了她的異樣般故意繞來了身前。
“對,是,布防,是,糧草補給尚有兩日才到,得先,得先守住檀州才行。”
蕭颦喃喃道,像是在自語又似在吩咐,跟在身旁的将領不明所以,唯有陸琛回過了神,急忙起身一力擋在了蕭颦身邊說:
“大帥,如今檀州守衛軍加上傷兵不過三百,城中尚餘百姓百戶,隻是已無餘糧可用了。”
“上次走時才引了千餘難民來此,怎地如今竟僅剩了這麼些人口?”
蕭颦驚愕道,隻是在話說出口時卻忽而明了了原委。
瓦剌人放火燒了糧倉又圍了此地将近兩月,城中雖說有井,可糧食斷了又能活多少人?
“起初百姓家中多多少少是有些餘糧的,隻是時間太久又多了那麼些的難民,我們原以為邊軍會有支援來此,可......”
陸琛說不下去地禁了聲音,而他這一頓卻好似又道盡了千言,一衆人未再多問,亦是不敢多問隻聽着邢松天調令部署城防,清點殘餘。
蕭颦跟着陸琛一路入了城内,所見之處屋蓬淩亂,不見人影唯餘那高高堆起的骸骨,有餓死的百姓亦有傷重而逝的兵卒将領。
她随陸琛一路看着,隻覺寒意森森入肺,凄涼無比。
“錯了,全錯了......”
蕭颦有感而道,兩行清淚亦随之劃過面頰。
“天子不仁權臣當道,朝野紛争風波不息,可為何這災禍卻要他們來承擔。”
她狠咬着牙說,雙拳捏得死緊,而陸琛卻在旁冷笑一聲,寒風陣陣将他那原本俊美儒雅的面龐吹得滄桑。
“有什麼辦法,不過區區幾城罷了,比起那滔天的權勢而言,死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他仰天長歎,頂着那一臉胡茬笑得放肆。
“緝熙臨去時候跟我說,叫我護好您,現在想來,這句話許是不止出于私情。”
陸琛忽然道,回眸看她時目光之中沁滿了一汪清淚。
“殿下,這世道,爛透了......”
他說得聲音極輕,好似一片羽毛輕飄飄地自空中落下,可卻是停在了一潭死水中蕩起一抹淺淺的漣漪回流不息。
蕭颦轉身去看他,見他一雙似碎的眼眸眉宇觸動。
“那就,翻了它。”
她輕聲說,仿佛是在道一極為尋常之事,可無人知曉在那臂甲之下緊握的雙拳與那緩緩滲出的血色。
陸琛颔首,如負千鈞卻又輾然而笑,望着那一隅蒼穹緩緩道:
“如此,我也沒算辜負了緝熙......”
“辜負什麼?誰說他就死了。”
蕭颦厲聲打斷道,眼光之中滿是倔強,看着身邊的陸琛她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
“大事未成,沉冤尚未昭雪,他敢死一個看看!”
她堵氣向前走了兩步,看着遠處将士緩緩而來,有條不紊地整理着殘局,默默思量道:
“新麗那群人并不好對付,他隻是一時被絆住罷了,他能回來的,他必須回來!”
蕭颦将話咬得極重,倔強的聲音凝在喉嚨之中仿佛要滲出血來。
陸琛擡眼看着她,卻偶然窺見了那雙鳳眸之中的一絲裂痕,陣陣不忍攀上心間,他幾步上前想去寬慰,可擡手之際卻又忽而不知該如何言說。
她自小便是個脾性極好的主,但若遇真遇到了事卻也是倔得要死,任誰來哄都不好使,就唯獨能聽得進那李緝熙說兩句。
陸琛歎息一聲,壓下心中那縷悲意,可當他再度轉眼之時卻見蕭颦已然轉了身去,闊步行向那不遠處的駐軍大營。
“華陽殿下。”
踏入正門,坐于正位的邢松天起身颔首道,蕭颦揖手還禮幾步上前坐在了旁側木椅上。
“方才重整了大軍,城外布防也已安排妥當,但雖說今日重創了瓦剌,隻是以如今檀州的兵力來說怕是防不住他們卷土重來。”
邢松天道,面色極沉。
坐在次位的徐卓頓了須臾說:
“上聖給了大帥調兵權,不若便調遣邊州衆守衛兵前來支援?”
“那也得等軸重到了才是。”
蕭颦說,又向上拱手道:
“既然瓦剌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咱們便先在此駐守整兵,待到兩日後軸重軍備到齊再前往各州都司調兵前來。”
“的确,如今檀州還需重整,可凜冬已至,若下起雪來,那仗可就不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