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雖為女子,可卻是個玲珑果決之人,我雖有我的思量,但也信殿下與那朝中之人是不同的。”
他刻意咬重了最後三字,其中何意不言而喻,蕭颦垂眸淺笑,被他這一番輕飄飄的話高高架起動彈不得。
“大帥言重。”
......
冷雨降下,落了一天一夜,無際的草原上結了層冷霜,遠遠看去好似披了件嵌滿寶珠的銀絲縷衣。
瓦剌一族老少自草原深處而來,趕着牛馬,披着獸皮,身上佩着彎弓手上拿着烈酒,向着那死寂而荒涼的城池緩緩行去。
“哈哈哈哈,今年冬天好過了,哈哈哈哈......”
一名行在中間的漢子忽而興奮道,說得是瓦剌語,咬着手中的肉幹又猛得灌下一口烈酒。
他身邊的女子亦笑着,拉過身邊醉心擺弄着短弓的孩子,喜悅之色溢于言表。
“阿媽,今年冬天我還能跟阿爸去山裡面打獵嗎?”
那孩子問道,眸光清澈。
女人攬過他的肩膀,目光之中卻是劃過一抹痛色。
“不用了,進了城咱們就能有精糧吃了,牲畜也不會凍死了,咱們不用再去打獵了。”
“可是我還沒獵過雕呢,可是巴圖乎去年就獵到了隻東青,我也想獵。”
男孩不服道,身邊的漢子朗聲大笑,一邊欣慰地撫着自己兒子的腦袋一邊說:
“好,你要想獵,咱們等這冬天過去了,阿爸帶你去!”
“好,阿爸一言說定!”
陣陣笑聲回蕩身側,感染着一衆同行搬遷之人,四周老少皆揚開了唇角大放了情懷,一路歡聲好一副欣喜之相。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那不遠處的敦州城樓,幾隻老鴉盤桓于頂,落在屋檐之上嘶聲嗥鳴,而那腳下黃土污褐,偶然還得見幾副殘骨暴露于枯樹之下。
如今的敦、俞兩州之内早已無了大越人的身影,俘虜來的士兵皆被坑殺,城中百姓亦是沒能躲得過這場死劫,連日以來的燒殺搶掠,使得這原本已複了半分生機的城池再度陷入那無盡的地獄。
然而,就在那隊尾之處,卻見一壯漢倏而出現于前方領路,後面跟了個佝偻着背的痨病鬼,手裡栓了個繩子,竟是一連捆了十好幾個大越人松松散散地跟在後面。
“诶,你幹嘛的?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一名發覺了不對的瓦剌士兵上前喝止道,抄着一口瓦剌語,持着彎刀擋在了路前面。
“沒看見,自然是來進城的。”
那漢子毫不客氣地回道,瞥了一眼身後的人便要繼續往前。
“站住,我問你這後面跟得都是什麼人?”
那士兵又問,而漢子見他這樣說卻是倏而紅了眼,氣勢洶洶地往他跟前一站,那身形卻是比面前那魁梧的瓦剌士兵還要高大許多。
“這是我奪來的奴隸,怎麼?你想幹什麼?”
漢子語氣極重,目光兇煞得好似下一秒便要撲上吃人。
而那士兵倒也是不慌,一邊一個得将人圍住似是想以人數壓他一頭。
“奴隸?哪來的奴隸?城裡的人都叫殺光,你從哪找到這些越人?”
一名士兵道,卻不想那話方一說完下一刻卻被人一掌扼住了喉嚨。
“我自己搶來的東西,怎麼?輪得到你來問?”
那漢子咬着牙說,而被他掐住的士兵也是毫不示弱,一手扳着他粗壯的手腕咬牙切齒地看着他。
而就在這兩人劍拔弩張,難舍難分之際前方路徑卻是突然出了一陣騷動。
被拴住的牲畜不知為何發起了狂,一力掙開鉗制,在那人群之中橫沖直撞。
攔路的一名士兵見情況不對立刻大步往前走去,而那落在漢子手中的人亦是極力掙紮着想脫開鉗制趕去查看,可誰知那漢子竟突然在手上下了狠,雙手一擰竟生生将那士兵地脖子給折斷了。
行在他前面的人見着他殺了官兵後驚覺不對,抽了彎刀便上前來,然而還沒等到他刀刃逼近卻被一長刃猛得貫穿了胸口。
鮮血噴湧之時,隻見那原本跟在漢子身後佝偻着背的痨病鬼蓦得挺直了身,手中那柄極長的刀正正好戳入他的胸膛。
“不好,有敵襲!”
人群中不知是誰用瓦剌語大喊了一聲,僞裝成奴的蕭颦一行人雖說沒能聽懂,但是猜也大概猜到了其中含義。
面前彎刀出鞘,邢松天迎着那寒光譏笑了聲,向着方才被自己掐死的士兵狠淬了一口說:
“來啊,咱們上!宰了這幫孫子,奪回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