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衆人驚覺地擡眸，蕭颦一把扯開手中布條，扔了長刀與李璟相視了一眼。

又是一陣馬聲嘶鳴，隻見蕭颦一個翻身上了李璟那匹戰馬，相對而坐一把卸了綁在馬肚上的長弓，彎弓搭箭，向着那城樓上的弓箭手一一射去。

“早知殿下射藝了得，不想今日這情況還能否百發百中？”

耳邊溫柔熟悉的聲線幽幽響起，如清泉澄澈般湧入心扉。

蕭颦不語，隻在間息時将額頭埋在了他的肩頭，忍着哽咽輕聲說：

“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就死了。”

李璟身形動了些許，分出一隻手來動作極柔地攬住了她的後背說：

“我是要遺臭千年的禍害，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死了？”

蕭颦哼笑了一聲神色複雜，懶得再與他争辯地重新搭弓，隻聞‘嗖嗖’兩聲那策馬自後追來的兩名瓦剌騎兵便徹底沒了動靜。

“殿下好準頭。”

追在斜前的徐卓回頭誇贊道，看了一眼蕭颦二人那奇怪的坐姿，倒也沒多說什麼。

兩匹駿馬乘勝追擊，形包夾之勢繞于兩側，待到身後追兵盡數清掃，隻見蕭颦搭弓回身向着前面那疾跑中的身影放出最後一箭。

“嘭....”

一聲悶響，隻見那瓦剌王子跌馬而下，重重地摔在了結了層銀霜的草原上。

駕馬的兩人急忙勒住馬缰，将那王子圍在了中間。

“别急着殺他。”

蕭颦忽而道，翻身下馬高聲止住了徐卓揮刀而起的動作。

“敦州已收，俘他回去，讓他老爹退兵，不退再殺。”

她冷靜道，一腳踩在了他不住向外挪移的後肩處，那同樣插在肩頭的箭矢動了幾分，混血淌出滲進了矮草中，那人在她腳下疼得呲牙咧嘴，最終也是徹底斷絕了逃跑的念想。

夜燭高起，那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敦州城終是在那一場浩劫之後恢複了甯靜。

那夜，城外火光又照了整整一晚，原以為早已沒了人煙的敦州城内卻偶然發現了幾百個女人孩子不着絲縷地反綁在牛棚裡。

而那外面則是架起的一口大鍋，裡面是未盡的肉湯，旁側是白骨成堆，有些上面還連了些腐壞的血肉。

而待衆人破門而入，看到這副慘狀之時無不寒毛聳立，有些年紀輕得甚至當即便昏死了過去。

幸得邢松天坐鎮于此，着人将那殘骨與戰死的大越兵将安于一處，又于城中點滿了長明燈祭奠那枉死的無數百姓兵将。

直至那寒夜降臨，原本總是冷風凜冽的北境邊城今日卻是格外的安甯，沖天的火焰于城樓前再度燃起，衆兵将借着那火光又點起了天燈，星星點點的白焰隐入夜空最終化作星辰璀璨。

城中大營内，蕭颦坐在窗邊擡頭望那茫茫夜空，又見那冉冉升起的一條星河照亮寂夜，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正要關窗回去時一道身影卻又悄然出現在那燭影之下。

“殿下。”

李璟喚她道，城樓上的火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眉眼間，點點光暈如波，似微風拂柳清澈又溫和。

“殿下受了傷，不好好歇着怎地又在這窗邊？難不成，是在等奴婢？”

他打趣道，蕭颦嗔了他一聲扶着窗棂歪了歪頭說：

“監軍多思了，我正要回去休息。”

說罷，她不由分說地便要去關窗，李璟見狀急忙上前制止，卻不想那拉扯之下未收得住力道又抻着了她手臂處的刀傷。

“殿下。”

李璟驚道，急忙拉了蕭颦的手臂前來查看，果不其然，那鮮血滲出竟直接滲透了衣袖順着紗布一路淌下。

“奴婢去尋軍醫......”

“唉别，回來！”

蕭颦打斷道，李璟很是焦急地又回了頭，卻見蕭颦向他使了眼色示意叫他從門中入内。

“今日城外，你我策馬追人已經夠張揚了，你還想怎樣？”

蕭颦開口便訓他道，李璟垂眸不言，隻一味在屋中翻翻找找，又拿了一堆的藥品紗布走到木桌邊回頭說：

“殿下傷口耽誤不得，既尋不得軍醫，那便由奴婢來給殿下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