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突然一涼,金泰亨茫然地摸着手上的水迹,輕喚了一聲。
安許赫别過臉,“哥,先去……洗個澡好嗎?”
“我……出去……看一下。”
頭痛感越來越明顯,耳邊是呼嘯的風,在這場狂急的雨中,他急于尋找安甯。
金泰亨低頭攥緊了自己的衣袖,聲音小小的,“你要快點回來。”
身後的倚靠猛地消失,而後是對面床頭櫃抽屜被拉開又合上。他聽着有些凝滞的腳步聲,沖上前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人。
藍色藥盒被無意間撞掉,直接滾跳到了沙發角下。
“不要走,就在這裡……”
安許赫聽清了背後金泰亨的哀切,積蓄的淚水無意識地流下。
他很想說:對不起,今天可能說不出道歉,也沒辦法聽哥哥說話了。
先不要看我,好不好?太難看了。
悲傷的同時又在恐懼,等到明天太陽升起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無力感從心裡爬至身軀,将安許赫一點一點拖拽進了冰冷的湖水之中,空氣被漸漸剝離,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是他毫無反抗之力,隻是睜着眼,看着高聳如雲的樹木接連倒塌在自己身上,光消失了,隻餘一片黑暗,周圍寂靜無比,甚至連胸膛裡心髒的跳動聲都沒有。
這是金泰亨第一次直面安許赫的發病,就算是從金南俊那裡知道了這件事,甚至也看到過安許赫吃藥,但是他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畫面。
臉上流着眼淚卻又是麻木到極緻的冷漠,由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座空洞的石像。
他想讓安許赫看看他,可人低下頭明擺着拒絕。
對了,藥!
應該吃藥才對。
金泰亨慌慌張張地松手去撿地上的藥盒,轉頭看到安許赫已經倒在了地毯上。
他趕緊把沙發上靠枕拿來想要墊在人的腦下,但放好之後,就起身倒杯水的功夫,安許赫又伏在地毯上,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想要哄着人吃藥,可始終等不到回應。
金泰亨沒辦法,他趴跪在地上,舉着藥片送到安許赫嘴邊,期待着人能吃下。
可是什麼都沒有,什麼反應都沒有,眼前隻是一具失去知覺的軀殼,隻剩下兩眼無神的微弱呼吸,并不是他印象裡的人。
“許赫,你吃藥好不好?”
金泰亨抽泣着,手裡的藥片隻是碰到了安許赫的嘴唇,很快就灑落到地毯上去了。伸手想要去撿拾,又意識到已經弄髒了,許赫肯定很嫌棄。
他深呼吸了兩下,逼迫自己回想起之前問過醫生的話,然後把安許赫抱在懷裡,輕聲地哄着。
“沒關系的,我們許赫不想吃就不吃,就算難過也沒有關系,直接哭出來就好。”
“對不起,這些天沒有理你,我也有點難過,還有點生氣,所以一直都沒有和你說話。”
金泰亨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小心地抹掉人默不作聲就流了滿臉的眼淚。
“我很喜歡許赫的,想要許赫隻看着我。”
“有點自私是不是,好像也能理解上次了,我們都想做彼此眼裡的特殊。”
“可以親親嗎?又欠了三天。”
落在自己腿上的手動了動,指尖蹭到了膝蓋,有點輕微的癢。
金泰亨抿了抿翹起一點弧度的唇,然後垂下頭,在安許赫的臉上落下許多個吻,鹹鹹的又泛着苦澀。
時間走到半夜,金泰亨怕着涼,從床上扯下了被子圍在兩個人身上。
可是安許赫突然掙紮了起來,他又隻好把被子踢開,下巴貼在人的額頭上,慢慢哄着,“不蓋、不蓋,我們許赫不喜歡就不要。”
但是先前的安靜就此結束,懷裡的人緊閉着眼,兩手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嘴裡發出一些模糊的音節。
金泰亨側耳過去仔細聽了聽,才注意到是中文。
“媽媽”
這是安許赫很少提起的名詞。
金泰亨擡手擦過人額上浮出的細汗,眼裡含着的淚跟着墜落。
他的小鶴好像真的過得很辛苦。
等安許赫再次恢複意識,看到的就是金泰亨抱着自己一起躺在地毯上,旁邊還有一條皺巴巴的被子和一把散落的藥片。
眼睛有些腫脹的酸痛,他剛想動手揉揉,就被人一手抓住。對上金泰亨帶着驚吓的睡眼,他勉強扯動了下嘴角,然後就得到了一個很用力的摟抱。
肯定被吓到了吧,安許赫拍了拍金泰亨的後背,又從後頸順着撫摸滑到腰際。
熟悉的動作讓金泰亨懸着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他開心地揉了揉安許赫的後腦勺,又捧起人的臉,“啵啵啵”親了好幾下。
安許赫也跟着露出了微笑,好像一切還沒有那麼糟。
“被子都髒了”,他牽起金泰亨的手,開始了小小的抱怨。
“酒店升級了套房,我們可以去。”猜到了安許赫的用意,金泰亨跟着轉移話題。
“聽說還有超大按摩浴缸!”
怎麼能不喜歡呢?這樣合心意的人。
安許赫牽了下唇角,在心裡暗自感歎。
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兩個人直接去了新房間。
在客廳,金泰亨嘗了下安許赫買回來的甜點,順便給還在熬夜寫歌的金南俊發了信息。
“還好。”正心煩意亂的金南俊看見了警報解除,瞬間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