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恰好響起,安許赫看了下來電顯示——張秘書,隻有特殊情況才會聯系的人,心裡頓時一緊。
“夫人病危,請您馬上回來。”這位向來沉着冷靜的秘書話語裡滿是緊迫。
“我知道了,看好裡裡,注意謝家的動靜。”
挂斷電話後,現實給他的是另一個噩耗。
他看向了金泰亨,抿着唇的樣子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惹人可憐,反襯得他像是個笑話。
重溫過往讓安許赫心血沸騰,被欺辱帶動的暴虐情緒亦是在心頭橫行。
他很難受,痛苦無處發洩,想要将其還之彼身的念頭從沒有這樣強烈過。
無從去仔細探究金泰亨這樣做的理由,背叛二字太重,但也削減不了這個事實。
所以他丢下了他,用簡單的一句話。
“那就,如你所願。”
門外的冷風吹得安許赫清醒了不少,但腦子依舊脹痛,像是有人拿着鑿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捶打。
起飛之前,一直等待的另一方有了回複。
“安先生您好,定制的戒指已經配送至門店,請問是否按照原定要求送貨上門。”
安許赫按滅了屏幕,他靠在座位上阖眼休息,但兩頰始終緊繃着,仿佛隻要放松一點,脆弱就會傾斜而出。
曾有一段時間,安許赫的夢境裡總會出現一隻大黑狗。長得膘肥體壯,有着兇狠的眼和鋒利的牙,吐着長舌在他身後興奮地追趕。
地上長出的細嫩草葉在跑動之間變成了利器,毫不留情地劃過裸露的腳面。水汽逐漸豐沛,泥土也越來越松軟。
是被多次警告過的地方,數不盡的水草在張牙舞爪,幽綠晦暗,層層密布,仿佛能将人手腳纏死。
身後是急速迫近的惡犬,面前是深不見底的廣闊湖泊。
劇烈跑動後呼出的每一口氣仿佛都帶了鐵鏽味,他張皇着。
突然一股大力朝他背後襲來,半個身子直接砸進了髒臭的黑泥污水之中,那一刻死神像是與他擦肩而過。
劇烈的疼痛讓他開始咳喘,自然而然地嗆進了不少髒水,勉強側過臉呼吸,還沒感知清楚是什麼情況,那黏膩的惡心涎水從犬類的舌尖滴落到他的後頸。
垂涎欲滴,畢竟嘴下就是鮮嫩的活食。
被剝奪尊嚴,飽受威脅,除了惡犬噴灑出的呼吸熱氣,全餘冰冷。
他知道自己在顫抖,譏諷和獰笑聲在很久之後出現在耳側。
待人群好好欣賞完這出戲,他才慢慢起身。
要粉碎一個人需要什麼,摧毀他引以為傲的一切。
該慶幸在那個年紀,他們都還沒來得及成長完全。
噩夢醒來之後,會産生很多想法,比如:要是我跑得再快點,會不會逃過一劫?我該怎麼做,才能讓那群人受到教訓?
起先是前者推卸怯懦的逃避,後來就是想要實現後者的瘋狂。
但現在,得先拼命地奔跑起來才行。
深夜裡,應茗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低頭凝視着自己手中已經幹涸的血迹。
好刺眼、好惡心,就像頭頂亮起的紅燈。
空空蕩蕩的長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她擡眼看向奔來的人,不禁苦笑:怎麼連他都穿的是紅色。
在這裡看到應茗實屬意料之外,安許赫環視了一圈,謝家連個人影都沒出現,更是讓他憤恨不已。
“這也是你的報複?”穿着黑色大衣的人揪住了她的領口,直接把人從座位上拎起來。
跟随的保镖立刻去門口守好,防止有人靠近。
應茗厭惡地皺了下眉,力量的懸殊讓她倍感不适,“這是本來的命運。”
哪怕聽了這麼多次,安許赫還是覺得荒謬,他松開手深呼吸了一下,語氣盡量冷靜,“那麼現在呢?”
“我不知道”,應茗虛弱答道。
“呵~”安許赫難以置信,“你不知道?”
“是呀,我不知道”,應茗複述了一遍,慘白的唇綻放出譏諷的笑。
“你手上還沾着她的血,你說你不知道?”安許赫扼住了應茗的肩膀,突出的骨頭刺得他掌心作痛。
應茗的臉上顯露出更多的笑意,但大顆大顆的眼淚随之落下,“十八層台階,正好墜入地獄。”
“她不過是躺在那裡等死,那麼大的房子,沒有一個人來救她,全都在等着她一身的血流幹,然後享用。”
“你又在哪兒!?我又能做什麼?”
“同樣的等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混沌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