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淮已經很久沒體驗如此緊張的感覺了。
幾乎是徹夜的失眠,隻是同以前因為痛苦而需要靠藥物來達到暫時失去意識不同,他這次是興奮得難以入夢。幾乎是天光稍微亮起來,他就醒了過來。連一向在清晨擾人清夢的小貓,都覺得今天自己的主人是不是發了瘋,怎麼比它還早就醒了過來,打了個哈欠便又睡下了。
他在鏡子前來回試了多套衣服,從紳士的西裝,到休閑清爽的襯衫牛仔褲,紛紛在鏡子前試了個遍。他煩躁地撥弄了兩下頭發,索性不再像平時工作時,那樣一絲不苟,就這麼自然地出了門,開車前往左镯留言的地址。
到達咖啡廳的時候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整整兩個小時,昝淮在咖啡廳裡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着桌面。他要了一杯美式,目光卻不時朝窗外飄去。他一邊想着今天要帶她去哪裡,一邊又在腦海裡描繪今天她會打扮成什麼樣子來見自己。
連衣裙?抑或是利落的職業裝束?她的頭發是披散着還是梳起來?
這麼幻想着,時間似乎都過得飛快。
時針轉到了十點整,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出了門,朝着她招了招手。
左镯在老遠就看見了一個向自己招手的人影,她眯着眼讓自己看得清些,隻見一個穿着黑色高領毛衣的男人正朝自己揮手,這哪裡像是平時的昝淮,反而像個男大學生。
她加快步伐,趕到了咖啡廳。
“等很久了吧?”她一臉歉意。
昝淮忙不疊地搖頭:“沒,我也剛到沒多久。”
左镯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窗,瞥了眼他身後座位上殘留的多個咖啡杯和食物,挑了挑眉,似乎對他的說辭并不怎麼買賬,隻是她沒有拆穿。
“要先吃點東西嗎?”
“不了,”左镯擺了擺手,“今天我們的行程很滿。”
昝淮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她為了今天籌備了這麼多嗎?想到左镯竟然如此上心,他的情緒一下子就頂了高點,立刻跟上她的腳步。
不一會,左镯停在了一個招牌下,“喏,就這。”
昝淮對着“家裝城園區”這幾個字,陷入了沉默。
“原來你是來叫我當苦力啊。”他不禁啞然失笑。怪不得他見左镯今日的打扮一身輕便褲裝加上運動鞋,原來是因為要進行大型采購,“為什麼不直接網上下單?”
“網絡上哪有實體看得方便,”左镯認真地看着沿路各種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小物件,“而且我也要的急。”
見昝淮的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她解釋道:“我要給靳磊拍一組新的攝影主題,需要一些道具。”
“他不是腳都打石膏了,怎麼拍攝?”
“他又不是臉打石膏了,可做的事情多了。”左镯這種無所謂的樣子,令昝淮想到那些抽着皮鞭的資本家,竟有些忍俊不禁。左镯見狀,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黑心資本家?”
昝淮被她像讀心一般猜中内心所想,不覺瞪大了眼睛,左镯便知自己猜中了,補了一刀:“我們之中,就你才是一個真正的資本家。”
昝淮愣住,随後反應過來左镯這是在和自己開玩笑。見她對待自己自然了許多,内心自在起來。
“我記得靳磊提過這是E刊的拍攝,即使是之前定好拍他,現在開天窗了也未必會随便答應新的策劃案,你打算拿主題拿下?”
一般這種時候雜志可能會有備用案來頂替,靳磊這次雖然是因為意外,但放了頂級大刊的鴿子,對方肯定會介意,這對他未來的時尚資源發展是極為不利的。
昝淮越覺得好奇。
“你覺得靳磊目前的形象是什麼?粉絲群主要是什麼樣的人?”左镯問他。
“娛樂圈第一梯隊的青年藝人,有了幾款爆款作品,有一些英氣的形象,粉絲主要是二三十歲的青年女性。”雖然昝淮不是演藝圈人士也對此不大感冒,但是他經常監督集團的營銷策劃,裡面長期追蹤近期的時尚圈Icon,并且有具體的形象分析,以便于集團随時修改營銷合作對象,确保聲譽。而他的記憶力一向好,便記住了裡面不少的重點。
“那目前負責他幾個策劃案的負責人的性别是?”
這倒是問倒他了,昝淮對此并不了解,可是也依稀記得依稀是男性為主導,于是他猜道:“男性?”
左镯點了點頭,“雖然主編等越來越多女性,可是很多時候時尚掌鏡人依舊是男性。所以我這次給他們的主題是——‘女凝’。”
昝淮倒吸一口冷氣,完全沒想到左镯竟然如此劍走偏鋒,拿一個敏感又有争議的主題來拍攝自己的弟弟。
“女性凝視下的男明星,我希望能挖掘出他的最吸引女性群體的特質。”
“但是他是弟弟,你真的能不帶濾鏡去看他?”昝淮想起左镯哪哪都瞧不上靳磊的模樣,忍俊不禁。
“那當然,我是專業的。”左镯聳了聳肩,十分自信。
“好好好,那就期待左大攝影師的大作了。”
昝淮笑着跟在她身後,替她提着各種買來的道具和器材。
家裝城裡充斥着不少顧客,大多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夫婦,一起挑選裝點自己家的小飾物和小家具,偶爾還會因為挑選的品味不同而有些許争吵。
他們倆也混在其中,不免會讓人有所誤解。
“老闆,這個燈串怎麼賣?”左镯指着挂在牆上的一條條LED燈串,朝老闆問道。
“一個一塊,十個六塊。”
“好,我拿十個。”
左镯結完賬,伸手去夠那些燈串。昝淮連忙上前護着她的後背,并主動替她取了下來。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後,便将燈串放進購物袋裡。
老闆見他們倆如此默契十足,長得又像是畫報裡走出來的人,不禁捂着嘴,開起玩笑:“哎喲,你們夫妻倆可真是甜。人家小兩口買東西,老公要麼面無表情當個提包機器,要麼吵一吵該買什麼,哪像你家先生,這麼配合還這麼享受。”
左镯見她誤會,剛想擺手解釋,卻見昝淮順勢回答道,“媳婦開心最重要!”
“你這老公找的真是好!”老闆用胳膊撞了一下左镯,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羨慕。
左镯見她已經誤會得深了,也懶得解釋,謝過後便離開了店。可當她回頭,卻見到昝淮笑眯眯的臉,忍不住問道:“怎麼了,笑成這樣?”
“沒什麼。”昝淮擺了擺手,但是臉上的笑意卻止不住,眼神也不斷飄忽在周圍其他顧客身上。。
左镯環顧四周,才發覺家裝城裡主要的顧客都是些新婚小夫妻,再結合起剛才老闆打趣的話,便領悟了昝淮笑得一臉燦爛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幼稚。”她對此評價道。
“我都是弟弟了,還不許我幼稚點?”昝淮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反嗆了一句。
他又提及昨天的話題,左镯的臉霎時紅了,選擇了閉嘴。
兩人接着又轉到一個古董店裡。左镯像是發現了寶藏一樣,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搜尋起來。
昝淮不打擾她的搜尋,也在店裡随意地看起來。店主是個不多話的沉默男子,見他們兩個顧客進來也沒有任何招呼,隻是瞥了一眼便繼續手裡的工作,像是在修理一塊古董表。
店裡的收藏各異,竟看不出主題,這邊可能是古董家具,那邊又可能出現書籍。左镯的目光被一盞琉璃台燈吸引,光線通過色彩斑斓的琉璃流轉,濃郁如油畫般的光線将視野裡的一切變得如夢似幻。
她十分喜歡,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想要把台燈抱起,可未曾想這琉璃台燈下面連着實心金屬柱子,竟讓她低估了重量。左镯一個趔趄,重心不穩向後倒去,發夾應聲而裂,烏黑的長發瞬間傾瀉而下。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個四仰八叉時,後背撞上了一處溫熱的柔軟。她蓦地回頭,正對上昝淮關切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