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起了零星小雨,池鸢坐卧在一座小亭裡,瞧着湖中被雨水打濕的蓮花出神。見湖裡的蓮花生得嬌俏可愛,池鸢突然想去摘一朵玩玩,她四下看了看,沒見到什麼婢女小厮,便輕身一躍而起,飄到湖面上,足尖點着荷葉摘了一朵蓮花,視線餘光中見着旁邊翠綠的蓮蓬,頓時又扔了蓮花去摘蓮蓬,然剛摘下蓮蓬又發現不遠處還有更大,到最後索性一路蜻蜓點水踩着荷花荷葉摘着蓮蓬玩。
花漾小睡了會,覺得悶起身推窗透氣,一眼便看見窗外蓮花叢中嬉戲的池鸢。她宛若仙子一般在湖面上飛來飛去,白色的衣裙勾畫出一副奇美的風景。花漾看得入神,半晌才如夢初醒,忙在書桌擺開紙筆磨墨作畫,一邊畫一邊看着池鸢,煞白的臉蛋不由得染上一層紅霞。
畫完之後花漾看着紙上的女子輕輕的笑,繼而擡首想去尋方才的身影,忽地一道殘影飛來,隻見窗棂邊池鸢正抱着一大束蓮蓬好奇的看着他。花漾被驚得連連後退卻又步伐不穩,眼看馬上摔倒,池鸢眼疾手快,抛了蓮蓬,投手去抱花漾。
花漾少年心性又長年卧病在床,哪和女子有過這樣的親密接觸,當即羞紅了面頰,垂首不敢看池鸢。池鸢抱着花漾扶他坐到塌上,見他面色通紅,有些不解,“你剛才看我作甚?”花漾嗫嚅出聲:“沒,沒有...”池鸢沒等他說完便看到了桌上的畫,畫中有一女子躍于水上采蓮,風姿卓卓飄逸出塵,面含三分淺笑。
“你是在畫我?...嗯,倒有幾分神采,畫的不錯,可以送給我嗎?”花漾見她沒有怪罪自己紅着臉低着頭聲音極小,“自然...是可以的。”話說到後面聲音輕如蚊呐,但以池鸢的耳力還是聽見了,她說:“那好,這些蓮蓬送你了,你先歇着我改日再來。”說完就收起畫也不走門,翻着窗戶輕身一躍便離開了花漾的視野。
花漾坐起身,摸了摸發燙的臉頰,似時想起什麼,疾步去窗前觀望,可惜早已尋不見她的身影。花漾低頭看着案上幾張空白的畫紙,琥珀色的眼眸裡仿佛點了一盞明燈亮度驚人。他看了好一會,撿起地上的蓮蓬小心收好,最後抑制不住困倦便去歇息了。
池鸢摘夠了蓮蓬,這才發現自己離湖心島主閣極遠,剛想回去便遠遠聽見有人在說話,當即飛上附近的屋檐。漸漸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隊丫鬟,為首的灰衣婢女手執長鞭呵斥道:“走快,我看誰還敢磨蹭,回去都給我吃十鞭子!”丫鬟們聽了哆嗦着一個個低着頭,加緊步子不敢說話,灰衣婢女滿意地哼了一聲,領着他們就進了池鸢腳下的小院子。
“進了花氏當丫鬟就要做好為花家效忠到死的覺悟,剛入府的下等丫鬟每人每年一貫錢。”這婢女話剛說完,底下的丫頭們皆交頭接耳驚歎連連。灰衣婢女嫌棄的看了她們一眼,低聲罵了幾句就開始揮舞手中的鞭子,立時衆人噤聲。
“下等丫鬟,簽過賣身契的可以分到各主子院裡,至于沒有簽的就去浣洗院和後廚幹雜活。”灰衣婢女說完頓了頓,捏着她手裡的鞭子緩步走下台階傲慢地掃視着衆丫鬟,“你,你,還有你倆,你們四個長得倒可入眼,族長寬厚,特命我選些貧苦的下人去他房内侍候,月錢500文,你們可願?”那幾個小丫頭喜得互相看了看,懵懂的問了句:“可都...都要做些什麼嗎?”灰衣婢女瞅着她們笑得意味深長,“不會讓你們幹些髒活累活的,隻需做些日常灑掃之活便行。”“是,奴婢願意。”“趕緊的把賣身契簽了,一會還要幹活。”
池鸢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轉身往湖北山腳處的院落而去,還未走近就聽見一陣陣禮樂鐘鳴和朗朗的讀書聲,原來這裡是供花氏衆子弟學習的書院。
書院中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樹下擺着案,案前坐着一排排衣着華麗的少年少女,最靠東面處有塊巨大的石台,台前坐着一老者,白須飄飄,範讀古文。池鸢躍上樹端,繞有興趣的一起聆聽老者講文,一直到未時末散學。
老先生走後衆多學子也陸陸續續離席,就在這時幾名華服公子突然對着一個衣着單薄的少年拳打腳踢,大聲嚷嚷道:“你一個小地方來的庶出也配與我們同席,哼,沖撞了大少爺還想走?”那少年被打得鼻青臉腫卻還敢出言頂撞:“我是庶出,你們難道就不是庶出?這鏡城花氏有幾個嫡生子?我看有些人也配不上這嫡出的身份!”
“你是在說我嗎?”出聲的是坐在先生席邊的少年,他跟花澈倒有幾分相似,但面容卻無半分溫潤的氣質,一張俊俏的臉上滿是嚣張跋扈。
此子是花氏一脈分支族長的兒子,名為花澗。這族長和前任家主是兄弟,族長雖無實權,但卻有舉薦家主的權利,所以,這地位在族中自是不言而喻。
花澗緩緩起身,挑眉盯着那少年:“少爺我就是嫡出,所以你配與我同席嗎?小子,報上名來,本少爺不打野狗。”
圍住少年的幾名公子哥看見花澗頓時吓得全都跑了,最後院内隻餘他和花澗兩人。
“你要打便打,哪來那麼多廢話。”花狸仰着一張鼻青臉腫的臉蛋惡狠狠地看着花澗,一臉無所畏懼。花澗冷笑一聲:“教訓一條狗而已,何必本少爺親自動手,來人!”話音剛落院外就走進幾個帶劍的護衛。
花狸睜着被打腫的眼睛,仰起脖子努力去看清花澗的模樣,等到看清時,心裡一陣複雜難言,有莽撞行事之後的懊悔,也有對花澗身份的忌憚和自身處境的難堪。
花澗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大笑出聲:“你小子,隻要跪在地上給本少爺舔鞋,再接着嗑三個響頭發誓當本少爺的狗,本少爺便饒了你!”
花狸冷笑道:“你不如一刀殺了我罷。”說完喘了一口氣,又道:“難怪...這府中上下無人尊稱你一句三公子,這般德行,哪配得上與家主大人和二公子相提并論。”
花澗臉色頓時發黑,手指拽得死緊,深吸一口氣,半響才說了句如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來,“倒是牙尖嘴利,哼……想死可沒那麼容易,本少爺很快會讓你知道何為生不如死!快,把他拖下去!”
“是,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