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鄉巴佬,我家小姐是何等身份,你竟敢這般無禮!”花眠還未開口說話,她身後撐傘的丫鬟倒先出聲呵斥起來。
池鸢轉眸瞅了一眼,小丫鬟便感到一股冰冷的殺氣有如實質般沖向自己,她雙手一僵,傘差點都握不住,連連後退幾步才穩住心神,但煞白的臉色卻暴露了她緊張不安的情緒。
花眠撫琴的手慢慢收住,起身道:“眠兒平時太慣着這幾個丫頭了,失禮之處姑娘莫要見怪。”池鸢冷眼看她并沒有說話,花眠又道:“久聞姑娘盛名,今日得見,姑娘這般風姿容貌還真是令眠兒自慚形穢。”池鸢沒再繼續聽她說話,隻是盯着那把陳舊烏黑的古琴看。
花眠見她如此,掩唇笑道:“池姑娘既喜歡這把琴,眠兒便贈與姑娘如何?”池鸢聽到這句話倒是勉為其難的看了她一眼。“眠兒自知琴藝不佳,聽聞池姑娘對于樂道頗有建樹,可否求姑娘指點一二?”
池鸢面無表情看着花眠,不言不語。許久,見花眠那眸中漸漸溢出的乞求之色,這才開口道:“我隻善笛,古琴略懂一些。”“無事無事!樂理相通,我可以教池姑娘學琴,池姑娘亦可教眠兒學笛,今日辰時池姑娘的那曲笛音真如仙樂般,令眠兒好生向往呢。”
池鸢心裡有些好笑,一首凄苦悲涼的斷腸曲是如何讓她聽出宛如仙樂之音的?池鸢看了看古琴又看了看殷切注視她的花眠,不緊不慢道:“你何時有空就讓下人提前通報一聲,這琴我先取走了。”花眠頓時笑靥如花,極熱情的将案上的古琴親手遞給她笑着道:“明日...後日,眠兒日日都有空,隻要池姑娘不嫌棄。”池鸢接過琴頭也沒回的走了,身後的花眠忙提裙快步跟上親自将她送出院子。
翌日下午,池鸢正撫弄着從花眠那處得來的古琴時,秋玉彥剛巧從門外路過,聽見琴音便好奇入了院,見樹下斷斷續續彈奏的池鸢,奇道:“我倒以為池姑娘隻擅笛,原來對古琴也知一二。”
池鸢撫琴的動作一頓,本來就不擅弄琴的她,無端被秋玉彥的話戲得彈錯了好幾道音。秋玉彥聞聲輕輕一笑,走過來時注意到了那把古琴,疑道:“這古琴難得,約摸是某位先賢的遺物,你從何處得來?”池鸢剛要說話便瞧見院門外亭亭而立的花眠。秋玉彥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眉頭一皺,低聲道:“你與她相熟?”池鸢說:“不熟,這琴卻是她送的。”秋玉彥聽了轉身看了花眠一眼,随後坐到廊下準備看戲。
這會花眠已經進了院子,她步履款款的走到池鸢身前,微微屈身一禮:“池姑娘,眠兒如約而至,不知可否打擾了你和秋公子的談話?”還不待池鸢回應,她便即刻轉身向秋玉彥行禮問候:“小女子花眠見過秋公子。”
見此景池鸢才回過味來,心中暗忖:我倒怎麼會有不熟之人無事獻殷勤,原來是這醉翁之意不在酒。“花小姐,你不是來與我互相學習樂道的?還愣着做什麼!”
花眠忙着偷看秋玉彥,聽言立即回神,慌亂轉身對池鸢微微一笑,滿臉羞紅不自知。她見池鸢正擺弄古琴,忙走到琴案前,極其巧妙自然的将池鸢擠開主座,攏袖撫衣一番後,輕柔的說道:“池姑娘,不如我先來示範一曲,如何?”
池鸢笑着起身,“你可自便。”
花眠調好琴,雙手優雅擡起,開始彈奏着一阕蝶戀花。
池鸢走到亭中一邊喝茶一邊悠閑觀賞花眠的把戲,秋玉彥在一旁看熱鬧,如他這般人物豈能猜不到花眠的來意,他見池鸢正坐在亭中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起波瀾,起身走了過去。
“何事能逗得池姑娘這般開心?”秋玉彥緊挨着池鸢的那塊石凳坐下,一邊說一邊将身子貼過來,滿含笑意的注視着她。
另一邊彈琴的花眠可是一直注意着秋玉彥的一舉一動,見他如此親密的和池鸢坐在一處,心中妒忌,立馬彈錯了好幾個音。
池鸢見秋玉彥如此動作,豈不知他何意,遂微微側開身子離他遠些,“所為何事,你會不知?”秋玉彥低笑一聲,更是貼近了幾分,聲音越發的低沉悅耳:“就是不知道才想姑娘說與我聽。”池鸢想要後退的動作僵住,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秋玉彥以為她會後退,便想欺身上前捉弄她,沒想到...,最後,就變成了一副秋玉彥側身微微圈抱住池鸢的場景,秋玉彥伸手的動作蓦然不動了,而他懷裡的池鸢更是臉色陰沉。
看着這二人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花眠吃驚的瞪圓了眼睛,琴也彈不下去了。
關于名動天下的秋家雙子來鏡湖遊學一事,花眠期盼已久,好不容易等到家族宴席上遠遠的見到了,卻看見他們身旁多了一個人,她很詫異,更多的是不解,她不明白為何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能坐在主台上與秋家嫡子同席。後來,她便開始留意這個被人議論紛紛,聲名大噪的池姑娘,本想使幾個人給這個池姑娘下點絆子,讓她吃些教訓,不曾想她住的蓮軒看似無人看守,暗處卻不知道蹲着多少高手保護着。
秋家雙子身份高貴,普通的世家子弟都隻能遠遠的和他們說幾句話,更别提一般的世家女眷了。于是花眠便想從池鸢這處着手,她派人多方打聽她的來曆底細,然而,除了從她随身攜帶的竹笛得知她擅音律之外,其他的都無從得知。恰巧昨日池鸢自己送上門來,花眠豈能錯過這次機會,為此她一晚上都激動得睡不好,赴約之前又細細梳洗打扮了一番。可是,現在她卻像一個自取其辱的小醜一樣。
秋玉彥回過神放開池鸢,似乎沒有在意方才那刻的局促之意。他轉過身,見花眠一直看着自己這處,眉峰一皺,聲音極為不悅:“你怎的還在這裡?”
花眠與他秋水一般的雙眸對上,頓時被他眼中逼人的視線所迫低下了頭,她站起身,屈身行禮,聲音低不可聞:“公子息怒,花眠這就告退。”滿滿的委屈美人含淚之景也換不來秋玉彥一眼,花眠咬牙切齒的看了池鸢一眼,這才不甘不願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