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濯雪帶着池鸢出了後殿,一直往宮外走去。出了後殿,看守的弟子就有很多了,來時不覺,臨到要出去了,隻覺這絕塵宮的範圍也太大了些。“下山的路有很多,池鸢姑娘是從哪條道上山的?”“聖醫谷,雲鶴台。”雲濯雪微微颔首,擇了個小道,繞過桃林陣,直往池鸢上山的小路而去。
“濯雪事忙便送姑娘到此了,還望見諒。”“無妨,無妨。”池鸢朝雲濯雪揮揮手,幾步就消失在山林深處,雲濯雪看着池鸢的背影,剛要轉身回去,一朵純白的桃花晃晃悠悠的飄落在他衣襟上,他伸手将那朵桃花拾起,霎時間,桃花化作一道銀光飛進了雲濯雪的眉心處,雲濯雪收攏手心,擡頭望向浮玉山颠,看來是折芳君在傳召他了。
池鸢恢複了武功身輕如燕,一路運氣飛躍直下,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雲鶴台邊,奇怪的是她身後守山的弟子猶在,但前方守台的弟子卻不在了。雲鶴台上來回走動的不隻有衣着藍色桃花紋衫的雲家子弟,還有身着其他家族徽紋的護衛和侍女。
池鸢和這些忙碌又匆忙的各路家仆守衛擦肩而過,直下了雲鶴台,便發現入谷大道上,每隔五丈遠就有護衛把守,進谷時所見的那些尋常求醫家患一個都不見了,目光所及,全是穿有家徽衣衫腰間有挂牌的七大世家之人。
看守的護衛打量着池鸢的衣着,正欲上前問話,一個雲家子弟突然快步走過來,攔住護衛,對池鸢躬身行禮道:“姑娘可是下山了,我是谷主座下弟子雲椎,谷主算出姑娘你今日下山,特遣我來告知,七族盛會将近,雲家封谷三個月,谷中留宿的病人已移遣到别處,姑娘若有要事離開,便即刻收拾行裝随我出谷,若是不急,便以雲家客卿身份留下來參加盛會。”
池鸢瞧着道上來來往往的世族家仆,皺着眉頭想了會,如今恢複了武功,也沒必要急着去找幽山六鬼報仇,先留下來看看熱鬧也不錯。“我那幾個朋友都在竹苑住着吧?”
“是的姑娘,林公子的眼疾被谷主親自醫好了。”
“那好,我便留在谷内,你回去複命吧,替我謝謝谷主好意,待得了空我再親自去拜謝她。”
雲椎拿出一塊木牌遞給池鸢:“姑娘請将木牌挂上,如若不方便也可換上雲家子弟的雲桃衫,接下來谷内的守備隻會更加森嚴,這樣穿戴一來可表明姑娘一行人的身份,二來省得其他世族的人來尋姑娘麻煩。”
池鸢接過木牌,瞧了一眼挂到腰側:“我知道了,你去吧。”
在雲椎的指引下,池鸢回到了竹苑,她站在院門外,遠遠便瞧見琅琊帶着靈澤和沈黎在院中的草地上練武,林硯坐在一旁的石桌上,望着他們,眉目含笑,目光有了焦距。
池鸢斂了氣息,在院外打量着林硯,他與以前并無不同,唯一能看出的便是林硯那雙黑沉的眼眸裡有了些許光彩。
“姐姐!”“姐姐,你可回來了!”靈澤和沈黎一瞧見池鸢推門進來,頓時高興得喜出望外,小跑到她身前,将池鸢團團圍住追問道:“姐姐,你身上的傷可是治好了?”“姐姐,你去了一個月呢,靈澤好想你!”
琅琊搖扇走過來,上下打量着池鸢,笑道:“池姑娘容姿煥發,神韻仙姿更勝以往,恭賀姑娘舊疾痊愈,今晚就給姑娘辦個宴席,好好慶祝慶祝!”靈澤聽了當即跳起來嚷嚷:“好呀,好呀,辦宴會,有好吃的咯!”
林硯悄然走到池鸢身前,躬身行禮道:“多謝姑娘千裡護送,使得雁書重見光明,此恩雁書永記于心,它日必當回報。”
池鸢唇角含笑凝視着林硯,他本就長得眉清目秀雅緻出塵,這眼神恢複了神采之後,顯得整個人翩然俊雅,頗為出挑。“我倆雖萍水相逢,知之甚少,但一路風雨走來,也算是同甘共苦過的朋友,以後别說這些恩不恩德的,聽着就牙酸。這路上我并未照料你許多,你若真心感謝,就應該謝謝靈澤和沈黎才是。”
林硯眸光熠熠,深深拜謝一禮:“是。”
琅琊搖着扇子,斜眼瞧着林硯那鞠躬盡瘁的模樣,不屑的輕哼,神色不滿的對着池鸢說道:“池鸢姑娘,好歹我也是幫過你幾次的,你既認他作朋友,也不能厚此薄彼把我撇了去。”
“你一路跟着我到了南浔,我便是想撇開你都不成,哪涼快哪待着去。”池鸢說完,頭也不回的朝竹屋二樓而去。
這晚,大家開了個席面在院子好好熱鬧了一番,中途池鸢實在是困倦,大家隻好提前散席,池鸢對衆人吩咐了幾句就直奔廂房,她要好好睡個三天三夜,養精蓄銳。
在池鸢安睡的這三天,沒人敢去驚擾她,大家在院子裡做事都小心翼翼的,便是靈澤和沈黎習武也會出了院子去竹林裡練。不過池鸢這一睡可沒隻睡三天,硬是足足睡上七日才悠悠轉醒,這可把其他幾人擔心壞了。
那天,池鸢屋子剛有動靜,就被門外候着的沈黎聽見了,他等了會才輕輕叩門,在得到池鸢的應允後才進去的。等他進去的時候,池鸢已經梳洗好了,坐在桌前等着他,沈黎心領神會,喊靈澤上飯食。
“姐姐,你這一覺睡得可真久。”沈黎坐到池鸢身旁給她布菜,“這幾日,外邊來了不少七大世家的人,聽你的吩咐,我和靈澤都沒出去湊熱鬧,林大哥也不喜歡出門,就琅琊大哥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了,不到天黑都不回來。”
靈澤扒了一口飯,聽着沈黎說得熱鬧,也說了一嘴:“姐姐,你現在醒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靈澤話剛說完,就被沈黎瞪了一眼,他扁扁嘴哀怨道:“這院子呆久了太無聊了,外面那麼熱鬧那麼多人,我想出去瞧瞧,姐姐……我保證不惹事,你若擔心,那就讓人帶着我出門,聖醫谷這麼大,整天困在這小院子裡,我快要悶死了!”
池鸢慢條斯理的吃着飯,在靈澤期待的小眼神中,終于點頭答應了他的懇求。“你們都有腰牌吧?”“有的有的!姐姐,那雲椎哥哥早就給我們每人分發了腰牌,還有好看的衣服呢。”
“嗯,沈黎你一會帶着靈澤出去逛逛吧,看住他别亂跑。”“哎!對了姐姐,昨日南星哥哥來了一趟,說是姐姐若醒了,便去和光閣,谷主大人尋姐姐問話。”“知道了。”池鸢放下瓷箸,垂眸思索了片刻,起身出門。
出了竹苑,穿過竹林盡頭,果然見到道旁看守的護衛和仆從變多了,便連她這處院子的小路入口處,也站着兩個聖醫谷的仆役。池鸢沿着大道走向雲鶴台那邊,還沒走幾步,突如其來的一陣大風刮起漫天的桃花雨,吹得她都睜不開眼。
一塊潔白的綢帕迎風而起,在半空中起起落落,最後落到池鸢的頭上。池鸢取下帕子,正反面都瞧了個遍,終于在角落處看見銀線勾勒的半月圖案,這帕子極香,但香味卻不刺鼻,若隐若現的萦繞在鼻尖。
“姑娘,這是我們小姐的帕子……”一個粉衣婢女走到池鸢身前行禮說道。池鸢擡眼望向她,才堪堪瞧了一眼,目光就被她身後的姑娘吸引住了。
那位姑娘身着淺紫色的廣袖襦裙,微微擡袖掩面,山風吹得她鬓發間的珠钗不斷晃動,桃花如雪,更襯美人粉腮櫻唇,待她放下袖來,一雙清澈的眼眸流轉間,楚楚動人。
池鸢将帕子遞還給婢女,擡步往前走,還未走近,那位小姐微微屈身向她行禮:“小女子知希,多謝姑娘。”池鸢瞧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姑娘客氣了。”王知希見池鸢要走,輕言道:“姑娘可是去往和光閣的方向?”池鸢停步疑惑的看着她。
王知希擡眸瞧着池鸢,櫻唇微啟:“若是去往和光閣,那知希便與姑娘順路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池鸢。”池鸢話畢,王知希突然掩唇一笑:“原來竟是池鸢姑娘,我家哥哥前幾日還同我說起姑娘的事,想不到今日便見到姑娘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