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岚目光不善的打量着謝離,輕輕哼了一聲:“哦~原來你是叫作謝離,謝家小郎君一表人才,沒想到也會這百步飛箭的本事,不知那日你與秋家公子比試可曾結怨呐?”
謝離聞言擡頭看向齊岚,笑容和煦:“齊家主說笑了,我與如山兄正常比試切磋怎會結怨?那日在場的公子小姐也不少,您何不一一将他們喚出來挨個問問?也不知是不是謝離多心,齊家主這番話的意思好像在暗指謝離是昨晚的刺客?”
齊岚仰頭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一聲:“小郎君真是少年心性,老夫不過多心問了幾句就将你激得自亂陣腳,謝賢弟,你說呢?”
謝書面無表情的看着齊岚,但他袖中的手微微握緊了。“齊家主,你不是在指責王家就是在猜疑謝家,說到底整件事最大的漏洞就是你們齊家的護衛,你思慮不周禦下不嚴釀成大禍,不反思己過卻在這殿前大放厥詞,容公子都還未發話你就敢如此斷言,我看你是絲毫沒将高台上的幾位放在眼裡!”
齊岚臉色一白,躬身俯首立于台下道:“不敢不敢,齊岚絕無一絲不敬之意,容公子,請您決斷吧!”
秋染容半垂着眼眸看着案上的書信一言不發,秋玉彥微微一笑,起身離案站于台沿,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齊岚,接着又看了謝書一眼,在衆人期盼又驚疑的目光中終于開了金口:“本來給了你們足夠的時間辯解自己的罪責,現在好了,想要我們來決斷?行啊!”秋玉彥環胸而立,睨着台下滿臉恐慌的齊岚道:“其一,你!齊家有罪,滿場護衛竟無一人察覺刺客行蹤,無論是幫兇還是渎職,皆視為敵方同黨!”
齊岚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唰白,腮下的山羊胡子一抽一抽的抖動着。
秋玉彥接着看向暗自竊喜的王奕道:“其二,王家略有嫌疑!昨夜護衛側查雲鶴台附近的桃林時發現一棵桃樹的異樣,其上花瓣零碎枝葉斷裂,應當是兇犯潛伏落腳之地,細查之下意外發現垂枝上挂着一塊手指大小的碎布,經過核驗比對,此布料應當屬于王家的近身護衛,王奕,請看證據!”秋玉彥話畢,就有小厮端着一個托盤呈到王奕身前給他驗看。
王奕滿眼的不可置信,他用手拈着那塊碎布,端詳了一會搖頭直呼:“這不可能,絕無可能,我王家的近身護衛隸屬族中長老會,一般隻待命在夢月園中,我從未将他們調出!容公子還請您明察!”
秋玉彥眉頭一挑,笑着說:“王奕,我可不是兄長你别認錯了,關于此事,我倒是知曉一點内情,聽聞你家那位二公子曾調出過近衛去了桃林,至于做了什麼想必你直接問他會比我說的更清楚明白。”
王奕心中一驚,俯首道:“是,謝彥公子提醒,我一定将此事調查清楚給各位一個交待!”
秋玉彥滿意的颔首,最後将目光落到謝書身上,謝書似有所覺,他立即拉着謝離一同跪在地上俯首等着秋玉彥降罪。秋玉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謝離,似笑非笑道:“其三,謝家嫌疑最大,在秋如山中箭的前一刻謝青夢一直在勸他離場放燈,會場如此之大,而席位間的人又如此之多,若不是他剛好站起身,怎有刺客可趁之機?那支箭正中他的胸口,若是與其他人一起端坐在案前,必然會被餐盤燭台擋住,就算不幸中箭,也不會傷其要害。”
謝書難以置信的站起身,謝離同樣也難以相信,謝書上前走了一步,他看着秋玉彥急切的解釋道:“彥公子,這絕對不可能,青夢怎會謀殺親夫呢?一定是碰巧,彥公子,這個說辭可站不住腳。”
秋玉彥點點頭道:“的确,我也覺得這個說辭很牽強。”說完他走回長案邊,将秋染容遞來的書信拿過來,接着慢悠悠的行至台前,将手裡的書信扔在謝書身前,輕聲道:“謝家主請看此信,可認得這封書信上面的字迹?”
謝書半跪在地上撿起書信仔細翻看,謝離也蹲身與他一同省驗,很可惜的是無論謝書心裡如何否認,這封書信的字迹的确是謝青夢的,而這封信的内容更是令人觸目驚心不可思議。謝書右手有些抖,他實在是不願相信那個乖巧懂事的妹妹會寫出如此驚駭之言來,她怎麼會與人私通?她有什麼理由要與人私通?她嫁入秋家之前的确有個心儀的男子,但之後據他所知二人并無書信往來,難道他們之間的書信從未斷過,一直暗中偷偷聯系,甚至……甚至還暗中苟且紅杏出牆?
謝離看完書信的内容一臉驚訝:“這……兄長,姐姐居然還在和柳公子聯系?”謝書一下跪坐在地上,雙手捂着頭顱哀歎一聲:“孽緣啊,真是孽緣啊……”
殿中其他人看着謝書這失态的模樣驚訝多過好奇,他們也想瞧一瞧那書信上的内容,離得最近的齊岚和王奕卻不敢看,他們自被秋玉彥降責之後就退至一旁俯首站着,自己的麻煩還沒摘幹淨,别人的禍事更是沾不得也看不得。
“謝書,你可看清了?”秋玉彥一聲提醒後謝書這才擡起頭在謝離的攙扶下站直了身,他面色難掩悲戚之色,聲音低不可聞:“是,彥公子,這是舍妹的字迹,這信中之言若皆屬實,那她的确大錯特錯,隻怪我當初沒有全力支持她的決定,事到如今釀成大錯為時已晚,彥公子,你該如何責罰悉聽尊便謝書無話可說,秋如山遇刺一事謝家擔下全責!”
“不,你謝家可擔不下這個責任,謝青夢私通外人此事确實不假,不過要論她勾結外男謀殺親夫……此等大事必然行事謹慎計劃周全,若無勢力在背後支援絕無成功的可能,你們謝家自不會支持這種醜事,秋家内部也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滋生,所以,謝家主,你擔不起這個責任!”
秋玉彥話畢,殿中私語不斷,誰也沒想到謝家居然出了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兒,私會外男謀害親夫,這一罪責就算彥公子不定全罪也夠其他世家茶餘飯後說笑的談資了,謝家這回丢臉可丢大了,這件事指不定被人傳出去笑話多久,恐怕……以後謝家的女兒也不好嫁出去了。
秋染容微微擰眉,起身輕喝一聲:“大殿之中誰敢喧嘩!”
霎時間,那些交頭接耳的人齊齊噤聲紛紛俯首端坐,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此狀直把二樓欄杆上懸坐的池鸢逗得忍不住笑了幾聲。
謝離心中五味雜陳如芒在背,他暗自咬牙上前一步拱手對秋玉彥說道:“容彥公子,請容謝離說出心中疑點之處!”
秋玉彥漫不經心的擡眼看着他,随意道:“謝公子但說無妨。”
“彥公子剛才列舉的證據并不能說明什麼,但就書信來講,字迹可以請人仿造,内容更是不可盡信,自姐姐前年嫁入你們秋家以來,除開回門和盛會這兩次之外從未回過臨安謝家,秋家位列七族之首,豪門貴族聲勢顯赫,上下制度等級森嚴,她一個女子勢單力薄,如何能從一個浩大的府邸之中層層傳信出來與人相約?就算手底下那些丫鬟仆人被收買了,但是一個貴府夫人出門私會外男,頻繁外出總會引人注目,追查之下必然有迹可循,但彥公子剛才舉證之言,除了一封書信和宴會場上的意外之外并沒有其他的佐證,所以謝離認為此事有待查證,不可如此輕易就妄下結論!”
台上不知何時搬來一張太師椅,秋玉彥端坐在其上,姿态悠閑的聽着謝離娓娓道來,末了贊同的點點頭眉眼帶笑:“謝家公子所言有理有據,嗯,玉彥贊同你的觀點,但我要糾正一點,我剛才的那些話倒也不是舉證,隻是陳述事實,話到結尾也并未得出結論,說出擔責之話的可是你家兄長,謝離,莫要搞錯了。”
謝離擡頭與秋玉彥對視了一眼,他颔首恭敬一禮,唇角微微笑着:“是,多謝彥公子明察秋毫,謝離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