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池大爺……您有什麼話要問小的?”朱石天垂頭看着自己沾滿泥污的舊鞋,明明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此刻說出來的話就跟蚊子一樣細小。
窗外吹來一陣寒風拂動了池鸢帷帽上的薄紗,她放下茶杯看着朱石天道:“我也隻是好奇,你明明很怕卻又為何服從聽任我的話?”
朱石天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就,就是……小的,一開始的确是害怕池大爺這厲害的武功,直到與您說了幾句話之後,小的覺得池大爺是個明事理的人,也,也很平易近人……所以小的懼怕的同時也很欽佩向往您這樣的有本事的人。”
池鸢輕哼一聲,朱石天腿一軟當即吓得跪在地上:“池大爺,小的對您說的每一句都是發自内心的,小的不敢欺瞞您,更不敢有半句欺瞞之言,您這樣的人想要捏死小的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小的……又何必去觸及您的矛頭呢?”朱石天戰戰兢兢的把話說完才聽見池鸢的笑聲,卻原來她那聲輕哼不過是發笑而已,是他自己太過緊張……
“我不過好奇發問,你如此緊張小心卻是沒有必要的。”池鸢止了笑,走到窗前,看着街上人來人往的熱鬧集市,回頭道:“聞香樓那邊可有消息通報?”
朱石天扶着桌子站起身,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幾聲:“沒有,小的一早就過去問了,還有您想打聽的山珍草藥之事小的也找人問清楚了,這個時節甚少有人進山,藥鋪裡賣的都是陳貨,集市裡面兜售的草藥也都不是什麼稀罕物,不過,小的倒是從别人那裡打聽到一件怪事,聽說昨日有人在山上發現許多野狼的屍體,數量多得數都數不清,坊間都在流傳是山神發怒了,您說這件事跟幽山六鬼有沒有關系?”
池鸢聞言笑了笑,什麼山神發怒……真是愚昧無知。“可能吧,我沒親眼見過也不便妄下斷言,這些事情你能力有限也最好不要好奇去深究,免得因為自己的無知斷送了性命,好了,這裡沒你的事了,且下去吧。”
“是,池大爺說的是,小的一定謹記您的教誨!”朱石天說完躬身給池鸢行禮告退,随後步履小心的出了客房。
等池鸢下樓準備吃飯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正是大堂人聲鼎沸之時,底下有幾撥眼生的江湖人正高談論闊,他們滔滔不絕談論着一路遊曆而來的所見所聞,說到精彩之處還有人捧場喝彩。
正當衆人聽得入迷之時,有人摔碗而起怒喝出聲:“什麼東西,吵得爺飯都難以下咽,你們幾個再不把嘴給爺老實閉上,休怪爺對你們不客氣!”
大堂裡瞬間鴉默雀靜落針可聞,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彙集在那個摔碗的壯漢身上,但那幾個說道的江湖人卻是很不服氣,三五成群的走過來仗着自己人多有了底氣指着壯漢罵道:“哪來的野狗敢在這裡撒野亂叫!”有人起頭,自然有人跟着罵:“是呀,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說我們的哪裡惹着你了?”
壯漢氣得兩個鼻孔不斷呼出騰騰熱氣,他也不多廢話直接操起放在桌子上的大刀朝那幾人砍去,那幾個嘴碎的男子反應倒也快,幾人退走幾步紛紛拔出劍來一齊沖上前與壯漢纏鬥,也不怕旁人看了會說以多欺少。
池鸢趴在二樓的欄杆之上興緻勃勃地看着大堂之内雞飛狗跳的打鬥,真是有意思,以多欺少還沒占上上風,這壯漢倒有幾分本事,與人纏鬥之時還有閑工夫還嘴嘲諷:“你們這幾個臭小子,以為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就可以出來混江湖了嘛?嗯?怎麼,五個人一齊上也摸不到爺爺我的一根毫毛?”
此話一出直激得那幾個年輕劍客咬牙切齒氣急敗壞,手底下耍弄的劍招越發的淩厲,越發的不留餘地。他們幾人在這處纏鬥得瘋狂卻累得一旁看戲的觀衆叫苦不疊,本來好好吃着飯呢,眨眼的功夫連飯菜帶桌子一起被人給掀了,這還不算,若是來不及躲避那不長眼的劍招,隻怕小命都給交待在這裡。
由于這幾人引起的動亂導緻客棧大堂裡亂急了,一般的食客直接撂筷子逃走了哪管這頓飯有沒有付錢,剩下沒跑的都是有一技傍身的江湖人,他們圍聚在大堂的角落一邊躲避着飛來的桌椅闆凳,一邊品評着雙方的招式和功力,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客棧掌櫃欲哭無淚的看着這滿堂的亂象急得直跺腳,哆哆嗦嗦的躲在櫃台後面勸道:“各位英雄好漢行行好,你們要打便出去打,我這小店可經不起你們這般折騰啊!哎喲,求求你們了!”但他的這番話誰又會去搭理,纏鬥的兩方都殺紅了眼,一會的功夫就有好幾個人挂了彩,當然那壯漢武功再厲害也難敵五手,亂劍之下腿上被人砍了一刀,傷口汩汩往外淌着血。
掌櫃勸說無用他便慌慌張張的喊來一大幫店中的夥計,命他們去将場上完好的桌椅和餐具給搶救下來,但此舉頗不厚道,雙方纏鬥刀劍無眼,誰人敢不要命了上去找死?掌櫃見沒人敢去,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櫃台後面踱步,他望着一個個摔碎的盤碟,心疼得不得了,那可是他花重金一個個淘來的孤品啊。
“你們之中誰若敢去,這個月月錢雙倍!”俗話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此番利誘之下已有好幾個夥計沖進了戰場之中,他們險險搶下桌上的盤碟,幾個來回之間無事發生,這種情況使得更多的夥計投入了這場铤而走險的行動之中,完全忽略自身危險的處境。
沒一會,便出事了,壯漢拍飛的桌子直接砸中了一個夥計的腿,這下的力道可不輕,直接讓他跪坐在地上爬不起來了,其他夥計見了想上前搭把手,卻不想纏鬥的兩方人已經逐漸向這邊靠近,霎時之間,夥計們作鳥獸散,徒留那個夥計趴在地上,雙眼驚懼的看着越來越近的劍光。
所有人都愛莫能助的模樣,沒人會多事上前去幫他,包括在二樓看戲的池鸢,底下的人鬧得越亂越歡,她越是高興,真可謂喜怒無常,憑心而為。
“救命啊,救救我,掌櫃的,虎子哥!”眼看刀劍越來越近,眼看那地上的夥計就要成為劍下冤魂的時候,突然有一人從二樓持劍飛下,衆人直覺眼前紅光一閃,那氣勢雷霆的一劍擊起一個巨大的氣浪直将場上纏鬥的幾人震飛了出去,撲面而來的旋風直逼得人睜不開眼,直到平息之刻,唯見大堂中間站立一人,他身姿筆挺如松,手持紅玉劍,滿臉笑意的看着衆人。
劫後餘生的小夥子吓得尿了褲子,但此刻誰都沒人在意他,他哆嗦的爬到一張桌子底下,渾身發抖的看着地上那道深深的劍痕。
“顧修少俠!”“顧修少俠好身手,這一劍真是氣勢如虹天下無雙啊!”角落裡那些看熱鬧的江湖人紛紛湧上前去吹捧顧修的劍招,顧修沒有搭理他們,而是轉身看着被他劍氣擊倒在地的壯漢和幾名劍客,他雙手抱拳滿含歉意的說道:“顧修魯莽之舉,還望各位不要見怪,事出緊急,我也隻能如此行事,客棧畢竟不是打架的地方,大家若有矛盾可以換個地方解決,隻要出了客棧這個大門,各位想如何打,顧修絕不再幹預。”
壯漢捂住傷腿站起身,他收了刀朝顧修抱拳道:“顧少俠客氣了,此事也是在下理虧。”
那幾個劍客也相互攙扶着爬起來,他們愧疚又驚羨的給顧修行禮:“顧少俠說的是,我們不打了,不打了,這就散去。”“是是,我們不打了,有幸能見到聞名天下風雲榜的顧少俠,真是不枉來此一遭。”“顧少俠,您還在這住多久?”
顧修被人圍住問了好多話他也好脾氣的一一答複了,末了見兩方肇事者像個沒事人一樣要走,忙上前攔住他們:“諸位,你們在客棧裡打鬥,造成的損失至少也得向掌櫃的賠付一下吧?”
壯漢臉色一白顯然沒料到顧修會多管閑事至此,劍客們倒是很尊敬顧修,他們忙不疊的點頭,在顧修的目光之下乖乖的去櫃台那邊和掌櫃的計算損失,壯漢闆着臉他雖心有不甘但此刻有顧修在他也不敢不從,隻能暫時咽下這口氣去付錢了。
顧修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擡頭望向二樓池鸢站立的地方,他朝她揮了揮手随後又伸手指着角落裡那一張幸免于難的桌子示意池鸢下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