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夥計搬來一個小火爐,又接連上了幾盤新鮮的羊肉時蔬,随後恭笑着說了幾句客官慢用的喜慶話後悄悄退場。
靈雀一手炙肉一手端着酒碗喝酒,雖是忙碌手下的動作卻有條不紊。“本來呢,我這次受邀出島也是去參加蓮花宮大弟子的喜宴,隻是出發的時日算錯了沒趕上,今日剛趕到這琴川城就聽說喜宴散了,哎……真是可惜,也不知道回去之後師父會如何說道我……”靈雀說着将炙好的肉塊裝進瓷碟中遞放到池鸢面前,“我這一路來可打聽了不少有趣的江湖事呢,特别是關于姑娘你的,鬼笛仙子,哈哈哈……這名号起得和池姑娘你很是不搭調,也不知道是哪個家夥傳出來的。”
“如何不搭調了?”池鸢反問道。靈雀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着池鸢,斟酌着回道:“池姑娘氣質絕佳,猶如孤傲清冷的仙子,隻是這鬼字卻屬實不妥,不符合姑娘你的形象。”
池鸢嗤笑一聲,低頭品嘗了一口靈雀親手炙烤的羊肉,随即贊道:“手藝不錯。”“多謝池姑娘捧場。”靈雀端起酒碗朝池鸢示意,之後兩人就一口酒一口肉的暢聊起來,不過大部分情況都是靈雀在滔滔不絕的說,池鸢則在一旁靜靜的聽。
酒足飯飽之後,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出酒肆,靈雀搖搖晃晃的依在路旁的牌柱下,見池鸢向她告辭,忙扯住池鸢的衣袖醉醺醺的說:“池姑娘……你,你可是要出城去?那,那捎上我一起呗。”池鸢腳步一頓,回頭看她,“我向西去,你可順路?”靈雀撅起紅唇笑得刺眼:“呵呵~池姑娘真是笨,不順路我怎會喊住你?”靈雀說完頓時捂嘴搖頭,“不不不,我說錯了,池姑娘别生氣,我,我隻是心直口快了些,你……沒生氣吧?”
“生氣?為什麼要生氣,既是順路,那趕緊走吧。”池鸢說完從靈雀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轉身就走,靈雀晃着腦袋勉強站直了身跟在她身後,“池姑娘,你慢些走……沒想到你的酒量這麼好,靈,靈雀甘拜下風啊。”
随着天色漸晚鬧市街上的行人少了許多,走了一會的路吹了一陣冷風之後,靈雀的酒也醒了大半,擡頭就能看見巍峨的城門屹立在眼前。“這些官兵到底在查什麼人,我一大早進城的時候就開始了,居然到現在還沒散,真是奇怪!”
池鸢随意瞧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城門口車流人馬依然擁擠,齊家的護衛還在,看來并未尋到人。
“瞧一瞧,看一看咯,新鮮出爐的燒餅饅頭出爐了!”“客官!住店嗎?八折哦,快進來看看吧!”“冰糖葫蘆喂,冰糖葫蘆哦!”
越是靠近城門口,堆積的行人和商販就越多,池鸢張望間看見了一個租借馬匹的鋪子,走過去找店家尋問了一番,聽說租馬比買馬便宜,立即掏錢想租馬,然而還沒高興一會,就被店家遞來的一張契紙給弄懵了。
池鸢拿着契紙疑惑問道:“這是何意?”店家眯着眼睛看着池鸢,随後聳了聳唇上的胡子耐心解釋道:“這是租賃契約,姑娘隻需寫好姓名,戶籍身份,以及目的地,再按個手印就完事。”
店家的話讓池鸢很為難,戶籍證明什麼的她一介外來人還真沒有,店家見她猶豫不決半天沒有下筆,心中了然遂拈着胡子又道:“姑娘不想填這契書也成,隻需拿出與馬匹等量價值的物品作為抵押,等姑娘到達目的地之後,這件物品便會原封不動的還給姑娘。”
靈雀湊在池鸢身後瞧了一眼契紙,驚道:“什麼馬起租十兩銀子,掌櫃的,你這是黑店吧,我來琴川城的時候租的馬隻需五兩銀子,你這不是成心欺壓小姑娘不懂事嗎?”
店家聞言笑了笑:“姑娘此言差矣,時值年關,來往商客多了,這物價自然就跟着水漲船高,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嘛,姑娘若是嫌貴,可移步去到别家馬行打聽打聽,問好了再做決定,省得以為老夫在欺瞞你們兩個女娃娃。”
池鸢将契紙放在櫃面上,“謝店家好意,我不租了。”靈雀跟着池鸢離開,還沒走多遠就和池鸢嘀咕道:“池姑娘,你真不租了?那個……其實可以再和他砍砍價的,這裡不比我那僻遠的山鎮,物價貴上一倍也是應該的。”
池鸢側目瞧了靈雀一眼,直到此時才察覺到靈雀的身量高出她一個頭,“你想租你便自己去租,我不去了。”靈雀聞言一愣,随即答道:“差點忘了這事,池姑娘你就在這等着我,我去去就來,待會給你一個驚喜!”
池鸢當真就站在原地等靈雀給她帶驚喜,不過,當靈雀牽着兩匹馬走過來的時候,池鸢也大概知道這驚喜是何物了。靈雀将缰繩鄭重其事的放在池鸢手中說道:“算我請的,不必客套言謝,能和姑娘這樣的人物并辔同行是靈雀的榮幸!”
池鸢在靈雀崇拜又期盼的眼神中緩緩收緊了缰繩,道了一聲謝。靈雀沖她妖娆一笑:“不客氣。”随後二人就騎着馬跟随着人流出了琴川城。
行至半日路程,眼看天色已晚寒風露重卻無處落腳,兩人緩了缰繩,漫步在林間的官道中。靈雀從包袱中翻找出一件大襖披在身上,随後又拿了一件遞給池鸢:“喏,晚上溫度低,披在身上會暖和一些。”池鸢揮手謝絕:“不用,我不冷,左右沒有人煙,先找個地方生火。”
靈雀含糊的應了一聲,又伸着脖子眺望了一陣,納悶道:“奇怪,我記得這條路上好像有幾家可以歇腳的客棧吧,來的時候匆忙瞧了幾眼,就是忘了藏在哪處林子山坳後頭了,池姑娘,先跟着我找一找吧,萬一找到了也比大冬天的露宿荒野來得強。”
說來也巧,就在靈雀的話說完之後不久,兩人還沒走幾裡路,就瞟見了路旁樹影之間微弱的燈火。“看!池姑娘,還真是讓我們找到了!”靈雀高興得揮打馬鞭朝林中小路奔去,池鸢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也跟着她進去了。
幽靜狹窄的山路無法使兩匹馬并行,池鸢策馬跟在靈雀身後,四周荒草荊棘叢生一看就不像有人常來的模樣,若不是一路偶見懸挂的燈火,幾乎讓人以為走錯了道。
林中小路越走到後頭越寬闊,遠遠地能瞧見幾座燈火通明的小樓,甚至還能聽見嘈雜的人聲和琵琶弦樂。
池鸢跟着靈雀下馬牽着缰繩走到牌樓前,擡頭望去,搖晃的燈火模糊地照着匾額上‘東籬雅軒’四個大字。越過牌樓,穿過重重花叢竹草布置的景緻,沿着碎石路一路向前,便來到了一個偌大的池塘前,靈雀牽着馬駐足看着東籬雅軒這一派山水風雅之象忍不住驚歎道:“雖是路過幾次,卻不想裡邊是這般光景,真是不虛此行。”
池鸢微微俯身觀看着池塘邊盛開的朵朵小花,這個時節大雪傾覆萬物沉寂,難得此地還可見開得如此之好的紫玉簪,足見客棧主人家的用心之處。
池塘正前方的對岸,山水奇石環繞的長廊邊有一個開闊的高台,台面上四周垂着珠簾輕紗,燈火影影綽綽間能看見裡邊獨坐着一位抱着琵琶的樂女,她撩撥的弦樂綿綿如雨,婉轉在夜風中飄向了遠方,台下不遠處的六角亭中有一個書生打扮的文人,他依柱靠着,神情專注的望向高台之中的琵琶女,便是隔着竹簾薄紗也阻隔不了他傾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