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一對眼珠子滑溜溜的在眼眶裡來回滾動,它的視線焦距一直對準着池鸢,見她巋然不動沒有露出一絲害怕的神情,木偶猝然擡手展臂,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咒術,暗光流過,立即化身為十幾隻持着巨大青龍戟的骷髅惡鬼朝池鸢俯沖而來,池鸢擡手轉動手腕,靈兮劍甩動着耀眼的銀光在空中舞出了炫目的劍花,铿锵叮當碰撞聲不斷交織,那些被木偶招出的東西雖是幻象卻在陣法中猶如實質,與池鸢過招時,刀鋒劍芒摩擦出了刺目的火光,一把青龍戟幾乎有池鸢身量那般高,一招而下力鎮山河,力道雖有了,但靈巧不足,池鸢若是不想與其對招,以她身法很容易避開,骷髅兵的招式也很好拆解,但是一劍揮下,鬼影如霧,散了之後卻能再次聚合。
池鸢脫手扔劍,雙手擺弄着繁複的姿勢,指尖有光芒閃動,偌大的山脈至少還有一些地脈靈氣供她催使,靈兮劍閃動着銀光豎立在身側,池鸢招來的星點靈氣不斷彙集在劍身,靈氣越盛,劍光越盛,池鸢伸手一指,被銀白色光芒包裹的靈兮劍嗖的一聲直朝骷髅兵沖了過去,劍身直直穿透了所有的鬼影,但這一次它們再也無法合聚複原,看來邪物還是得靠天地靈氣對付。
池鸢輕歎了一口氣,勾手收劍,懸立在遠處的木偶轉了轉眼珠子,它擡手一招,重重黑霧漸漸從四面八方湧來,其間能聽到各種鬼怪的嘶鳴低吼聲,黑霧遮天蔽日掩蓋了周圍的山林,不過片刻,仿佛讓人置身在恐怖的幻境中。地上不斷湧動的黑霧好似在醞釀着什麼,池鸢不容多想,手持靈兮點足飛起刺向木偶的天靈處,木偶譏笑一聲迅速躲開,擡手間又召出了許多殘肢斷臂面目可怖的鬼物。
池鸢劍斬鬼物,繼續去追木偶,但這一次它卻沒有躲避,擡手張開五指對準池鸢,它掌心有個細小的孔洞,頃刻間無數細小的銀絲從中射出,池鸢揮劍擊擋,叮的一聲,銀絲線頭處系着淬毒的銀針纏在她劍上繞了一圈,池鸢翻轉劍柄将它割開,木偶故技重施,手心飛出了更多的銀絲射向池鸢,池鸢身形缥缈,若隐若現的在黑霧中變換身法,幾個回合之後,她的劍尖終于刺中了木偶的天靈,刹那間黑霧驟散,鬼魅消弭,山林恢複了原樣,木偶被劍尖刺中,劇烈的抖動了一陣,啪的一聲僵硬的掉落在地上。
池鸢撿起木偶,它的額心碎了一個小洞,裡邊的陰氣散了此物也無用了,她随意看了幾眼直接扔了轉身去找靈雀。
池鸢俯身坐在枯草堆裡看着靈雀昏睡的模樣并沒有打算去叫醒她,回想着剛才一戰的細枝末節,木偶雖有陰氣最盛之時的加持,但再如何厲害也不該能召喚如此多的鬼物才對,除非那個被困在木偶中的鬼物有什麼大來頭,亦或是東方若修煉了什麼秘密鬼術,才使得這東西能這般厲害。
正想着,餘光中躺在地上的靈雀好似動了,池鸢慢慢收回思緒,轉頭去瞧她,靈雀朦胧地睜開眼,見到池鸢,又看了看周圍的樹林,疑惑的坐起身道:“池姑娘,那個木偶娃娃呢?”“扔了。”“扔了?”“嗯。”“姑娘你扔了它做什麼,不怕它卷土重來?”“不會的,裡邊寄生的東西被我趕走了,那個木偶就剩了具空殼,留着有什麼用,倒是你,暈得很及時,這醒得也很及時。”
靈雀眼神飄忽不敢看過來,她伸手理着鬓邊的亂發道:“姑娘,你可真厲害,那樣可怕的東西都被你打跑了,我若是男子一定以身相許,還你救命之恩!”
“男子以身相許?靈雀姑娘是不是被鬼物吓傻了還沒清醒過來,要不要我給你瞧瞧?”池鸢說着就要探手過來給靈雀切脈,靈雀慌忙起身躲開池鸢的手,急忙轉移話題:“我沒事,我怎麼會有事?池姑娘時間不早了,咱們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趁天黑之前找個能落腳的住處。”池鸢挑眉收回手,靈雀這般奇怪的神情舉動她不可能看不出來,她隐隐察覺到靈雀可能瞞着她什麼事,不過論兩人相識的時間來算,有什麼底細秘密那也很正常。
騎馬行至黃昏,一路上還是沒有遇到一個活人,林子上空盤旋着成片成片的黑鴉,陣陣粗啞難聽的嘶鳴聲在山谷裡不斷回蕩,金烏漸漸落向山的盡頭,山中太陽一旦不見就黑得極快,池鸢倒是無所畏懼,隻是靈雀很着急害怕,池鸢好心寬慰了幾句,看來那個木偶将她吓得不輕。
入夜後,溫度驟降,山林擋得住風卻擋不住寒氣,靈雀攏着大襖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兩人慢悠悠的在林子裡前行,微風聲中不時飄來幾聲凄涼的夜枭尖嘯,靈雀縮了縮脖子提議道:“姑娘,要不今晚也别歇着了,咱們趕一夜路,等天亮再睡覺?”池鸢嘲弄的看着靈雀笑問:“人要休息,馬也要休息,這馬随我們走了一日,晚上你還讓它走,那它怕是沒幾日活頭了。”
“啊,我倒是忘了馬也要休息,可是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周圍又處處黑燈瞎火,我不怕山匪打劫,我害怕還有木偶來找我們。”像是印證她說的話一般,窄路旁的樹林中匆匆閃過一道紅光,那道紅光速度極快,快到隻剩下殘影,池鸢攥緊了缰繩,她感覺到了雪蟬的氣息,幽山的人來了。
“姑娘你看,我沒說錯吧,他們真的來了。”靈雀說完害怕的踢了一腳馬背,馬受了刺激,帶着靈雀就朝前路疾馳,池鸢揚鞭緊追而去。
這是一段下坡路,受驚的馬跑的很快,池鸢策馬揚鞭都趕不上靈雀,茫茫黑暗中好似看見前路上有幾盞燈火,等下了坡道,遠處的燈火就看得更加清晰了。
靈雀見山中有人家喜不自勝,也不問池鸢的意見直接朝那邊的方向奔去,等走到的時候,趁着朦胧的月色能看出樹影掩映間露出的重樓屋閣的飛檐。靈雀飛身跳下馬背沖到莊子的正門前打探了一番,随後飛奔回來将馬拴住,朝路旁騎在馬上沒有動作的池鸢招手:“姑娘,前面是個莊子,裡面亮着燈應該有人,要不我們前去問問,看能不能借宿一宿?”
池鸢沒有拒絕的理由,她瞧得出靈雀的不安,“可行。”靈雀見池鸢同意,欣喜的走過來想扶池鸢下馬,池鸢瞟了她一眼從另一邊跳下馬,“走吧,你要借宿,那就依你。”“姑娘你可真是通情達理,我可太喜歡你了。”
哐哐哐,暗夜中,這三聲叩門聲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弦上,靈雀回頭看了池鸢一眼,随後又抓着門環叩了兩聲,等了一會,終于聽見莊子裡邊遠遠有人應和,聽着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靈雀松了一口氣回頭沖池鸢笑得無比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