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寐心跳如鼓,倒不是因為害怕被師弟們發現,而是因為這外袍上沾滿了池鸢的氣味,蓋在身上就如同跌入美人溫香軟玉的懷抱裡一般,很難不叫人想入非非,可這遐想還沒延展開,身上的衣袍就被池鸢無情的抽走,姬無寐傻呆呆的望着上樓離去的人影,半響回不來神。
臨推開門時,池鸢就察覺到屋内有人,但那氣息卻是熟悉,雲湮……怎麼知道她住這間?池鸢抱着滿腹疑問推門而入,繞過屏風便探到雲湮正坐在桌前等着她,空氣裡飄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氣,聞着像花香,卻是藥香。
落座之後池鸢就開門見山的問:“雲湮,你是如何準确找到我的,我記得我并未向雲兮慕說過我具體的方位。”
雲湮搗藥的動作一頓,滿眼驚詫的瞪着她:“等等,你方才說什麼,雲,雲……家主?”
“嗯,怎麼,不是他聯系你來的?”
雲湮将搗藥的工具抛擲一邊,興緻盎然的湊到池鸢身前,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的将她重新打量了一遍:“哎喲,我之前竟看漏了眼,你,你你你……你這額頭金印是家主所賜吧,之前我有在宮主那見過一次,嘿,真是稀奇,家主為何會給你賜上這金印?池鸢姑娘你知不知道被家主打上這個金印意味着什麼嗎?還有你為何敢直呼家主的名字?還有還有你是用什麼方法聯系上家主的,是他找的你還是你找的他?”
雲湮一連串的話問得池鸢有些懵,她茫然的看着近前雲湮的臉,微微傾首:“問我問題之前,可不可以先回答我的疑問?”
雲湮咳了兩聲,強壓下内心的激動,他挪過凳子端坐在池鸢身側,取下腰間的玉佩放在右手上,玉佩上的桃花紋随着燭火跳動了一下,随即就點亮他手心中的陣法,“姑娘你看,這是我們雲家獨有的通靈玉,此玉稀有一般隻有出門遊曆的弟子才可佩戴,我就是靠它召喚靈鳥與師父傳信往來,至于你所在的方位,我想大概是你額頭印記的緣故,再複雜的原因以我的身份也無從得知了。”
池鸢了悟颔首,是了,雲兮慕當初打入這道印記之時說過,無論她在哪,他都能探查到,這道金印是他的靈力,本體越強,則感知越清晰,也難怪他能猜到她身在此處。
“姑娘,我都回答完了你的問題,那你可否先與我說說……你為何會直呼家主的名諱嗎?你……跟家主又是什麼關系呢?”
在雲湮好奇又期盼的眼神中,池鸢像是陷入了回憶,過了好久才回道:“一直都是如此,我喊他名字他從來沒說什麼,這有什麼不敢的,莫非還有什麼禁忌?”雲湮連連揮手搖頭:“沒有,沒有,世人都尊稱家主為折芳君,無人敢直呼其名諱,姑娘你可真是……獨特,不過隻要家主默許,倒也沒什麼忌諱。”
“我同他也沒什麼關系吧?不過是他救了我一次,我再還他恩情,我們就是這般關系。”
雲湮滿臉不信,“姑娘你别說胡話了,就憑這道印記你們的關系肯定不一般,要我說,姑娘你肯定是家主特别着緊重要的人,不然,他幹嘛還賜你這金印,整個雲家上下,也就絕塵宮的宮主有,但宮主是他的親弟弟,賜給親弟弟那是理所應當,但是賜給外姓人,那意義可見耐人尋味了,我還聽說這金印是道護身符,若是陷于為難之際可無恙脫險,家主那邊也能感應你的危險處境,說不定,下一刻他就跨越山海縮尺成寸來到你眼前了呢。”
跨越山海,縮尺成寸……這種小法術對于靈力傍身踏入玄境的雲兮慕來說的确很容易做到,但也不至于因為一個險境就遠渡千裡來救人吧,雲湮這說得也太誇張了。“原來還有這樣特殊的待遇,我是第一次聽說,雲濯雪是他的弟弟,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池鸢驚訝完,不免心裡開始胡思亂想,憑着金印雲兮慕的确救了她一次,但她從未去細究雲兮慕給她金印的緣由,看重在意……除了親弟弟還給了她,雲兮慕這是想幹嘛……
雲湮笑眯眯的望着池鸢沉默深思的模樣,心滿意足的繼續搗藥,其間還時不時的擡頭去觀察池鸢的神情變化,要說整個雲家上下,就沒人比他更懂這些風花雪月的男女情思了,雖說浮玉山上斷情絕欲,但也不是絕對,雲家族規還是很寬厚的,隻要不是身具慧根之人,入世還是修仙單憑已願,長老閣的那些人從來都不會管束,不過,這若是家主動了情念,那可不好說了,更何況這一代家主天資絕代,靈力強盛,如此情路怕是坎坷難渡了。
雲湮如此想,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亂,但他料錯了,此事或有緣由,但是對池鸢來說,這些情思無異于對牛彈琴,執着大道之人又豈會在意人間這些糾葛的情愛,這不是自斷臂膀麼,雲湮這凡俗思維終究是猜不透修仙人的腦子,池鸢如此,雲兮慕亦如此,雲兮慕如此看重池鸢,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天命,是解藥,至于其中有沒有生出其他绮念,就不得而知了。
“姑娘,快喝藥吧,不然冷了更苦。”雲湮笑着提醒道,池鸢也沒多想金印的事,她更多的都是在考慮明日啟程的瑣事,經雲湮提醒,這才去端碗喝藥,不過這藥聞着香,入口還是很苦,池鸢蹙眉一口氣喝完,深吸一口氣道:“算上今日,還需喝兩次吧?”
“嗯,這藥很甜吧?我還特意放了很多蜜餞……”雲湮顯然是睜着眼睛說瞎話,裡面加沒加東西池鸢還是能嘗得出來的,“嗯,很甜,多謝你了,下次不放也可以。”
雲湮露齒一笑,完全沒覺得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揉了揉肩膀,看了看屋内唯一的一張床,也不與池鸢客氣直接躺上去就睡,還懶洋洋的招呼池鸢睡覺:“睡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
雲湮這個态度與初見之時簡直判若兩人,一旦和人熟稔起來他就一點都不客氣,但也分人,比如很好朋友,再比如像池鸢這樣的半個雲家人,半個?算半個吧,都是雲家客卿了,怎麼不是半個。
池鸢沒在意雲湮的态度,随手熄滅的燭火,搬來椅子坐到窗前沐浴着月光打坐,而薄薰也依然隐匿着身形跟在她身側一起修煉。
雲湮躺在床上哪敢真睡着,他不過就試探試探池鸢,沒想到池鸢還真就沒在意,如此心性的确如洛意所言,灑脫随性與他一般,如此也不枉他日夜兼程趕至此處給她解毒了,這樣的美人的确很合他的性子。
雲湮眯着眼睛透過帳幔靜靜注視着池鸢的背影,忽然,一池月光洩下,撒落在她身上,冷清的光輝将池鸢籠罩在内,形成了一個霧蒙蒙的光罩,而她身上的灰袍随着月光明暗正閃動着奇怪的符畫,看到這一幕,雲湮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吃驚的瞪大了眼,這……這是,這一刻雲湮終于明白家主為何看重這位池鸢姑娘。
“怎麼,是這床睡得不舒服嗎?”池鸢回頭瞧了他一眼,雲湮對上池鸢泛紅的眼眸,眼中還沒來得及退去的驚訝又折返回來,他臉頰飛紅,伸手撓頭道:“沒有,雖說我是客,但也不能占了姑娘你的床,怪讓人不好意思的,我……我還是起來好了。”莫名其妙的雲湮的那絲害臊心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