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我從不喝酒,你想喝酒,你會喝酒?”流光君說話時,那雙黛眉漸漸上挑,語氣也十分耐人尋味。
池鸢滿不在乎的回道:“我會喝酒,近來才會的,倒是你為何不喝酒?我看謝離還有秋玉彥就很喜歡喝酒呢!”
話音一落,流光君的眸色就變了,變得格外冷,風突止,他伸手撇去臉側的青絲,嘴角緊抿的動作是池鸢熟悉的不悅。“哼,别人你倒記得很清楚,為何我的喜好你卻記不住,池鸢,你莫不是忘了之前在南浔,你裝作小弟子上台給我倒酒,我可是與你明說了将酒倒去,這些,你都忘了?”
池鸢驚訝地看着流光君,滿眼的不可思議,他就為了這點小事生氣?“沒忘呀,你隻是讓我将酒倒了,并未說你不喝酒……我還以為那酒不合你胃口,再說了,依你的身份不想喝酒隻管與主家說去,明說了人家也不會給你上酒……”池鸢說着說着突然話鋒一轉:“啊……我知道了,流光君,是不是誰都不知道你不喜喝酒,不然七族盛會那般大事……也……”
“别說了……”流光君一聲冷喝直接打斷了池鸢的話,他轉過身來,雙眸低垂冷冷的看着池鸢:“我以為你會察覺的,原來你不知道。”
“我為何要知道,我為何要察覺?”池鸢皺眉瞪着流光君。
“不為何,沒什麼,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你總該知道了,既是知道,以後就不要問我喝不喝酒。”
“哼,不喝就不喝,我沒逼你。”池鸢有些生氣的别開臉,過了一會,她又回頭道:“那你能說說你為何不喝酒嗎?”
月光如水照拂在船首兩位璧人身上,這一刻,周圍的喧嚣仿佛與他們無關。流光君望着池鸢被月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眼睛,漠然對視了半響才道:“不喜歡,氣味難聞,你要喝酒,我以茶代陪,為從,取酒來!”“是,公子。”
船首處擺了一張小矮桌,池鸢與流光君分座兩端,桌上放了一壺酒一壺茶,兩盞清透如玉的杯盞,流光君提袖執起冰藍的酒壺給池鸢斟酒:“此酒名為千日醉,酒中絕品,飲之雖不會真正醉上千日,但也會醉上數日,你可要嘗試?”
池鸢舉起酒杯,一輪皓月正映在酒水裡,清澈的酒水一眼能望到底,瑩綠的玉杯底部雕刻着一朵開屏的孔雀,石榴紅般鮮豔的眼色十分搶眼。還未入口,這酒香就撲鼻醉人,池鸢端盞的動作猛然止住,她猶豫了,将養了數日,不知神魂可穩當,猶豫了一瞬,還是舉杯淺酌了一小口,霎時一股難以言狀的滋味湧上心頭,在那瞬間她仿佛體會到了世間百味,回味之際又如墜雲端,好像什麼心事都可以放下,不再計較,這一刻,她感覺從所未有的放松。
流光君一直在看着池鸢,見她神色變幻,好奇問道:“滋味如何?”
池鸢睜開眼,眸光亮度如璀璨星辰:“妙哉,千日醉不愧是酒中絕品,隻這一口就能讓人忘掉前塵往事,流光君,這滋味隻有自己去嘗試才能體會,很可惜……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是嗎?”流光君淡淡笑了,提袖執起銀白的茶壺給自己倒茶,那杯茶顯然也不凡,落入杯盞之後茶香湧開,和酒香纏繞交融,孰勝孰負很難評定。
見池鸢喝得歡喜,流光君忽覺入口的茶水失去了滋味,他眸光默默掃視着池鸢,随着她不安分的動作,衣袍敞開之際露出了腰間那隻繡有芙蓉花的荷包,燙金的料子在夜色中很顯眼,流光君一眼就看到了,待看清之後,他唇角的笑容再次隐沒。
“謝離送你的?”流光君沒由來的一句話讓池鸢怔了一會,她迷醉的放下杯盞,半擡眼眸疑惑的看向他:“什麼?”
“荷包,是謝離送的?”“啊,嗯,對,是他送的,如何,是不是很好看?”
流光君眸光一冷,不屑道:“哼,原來如此,我還奇怪以他的身份為何會戴着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物件,你們關系不錯,竟到了互贈信物的地步了?”
“什麼?”池鸢似是喝醉了,舌頭有些不聽使喚,說話也含糊其辭,叫人難以分辨:“這,什麼互贈,你,你胡說什麼呢流光君,就一個荷包而已,他送我一個更好看的,那我……那我禮尚往來回贈一個,難看是難看了一點,奈何他喜歡,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嫉妒我跟謝離好?切,他是我的朋友,咱們倆當然好呢,就像親兄弟一樣好……”
流光君細細辨聽着池鸢醉酒的話,聽到末尾臉色稍霁,舉杯将茶水飲盡,心思正千回百轉之際,池鸢突然又冒出了一句:“流光君,你就算是嫉妒也沒用,你這樣的人,既危險,心思又難猜,我和你的關系永遠好不了。”
“啪”的一聲,流光君重重落盞,直把池鸢淺醉的酒意都吓醒了:“怎麼了,嗯?”
流光君擡起頭看着池鸢被酒氣薰紅的臉,眸光潋滟,欲言又止,他重新續上一杯茶,舉杯對月,不再看她:“此番言論為時尚早,你又何曾會笃定自己心意不變?就如我……我……”
“什麼……流光君,你在說什麼?”池鸢湊過頭來,張嘴之時醉人的酒氣随之溢散,紅唇嗫嚅間上下開合,流光君定定看着她,耳稍通紅,像是被酒氣熏的,也像是被池鸢吓得。
“咳……”流光君推開池鸢的頭,随意找了個話題搪塞過去:“你是沒有其他衣服穿麼,為何每次見你都是這一身灰袍?”
“啊……對,我就這一身衣服,離開南浔之時,什麼都不想帶,這衣服可好呢,刀槍不入,是我的寶物……”
流光君無聲笑了笑,寶物麼?他早就知道……“我還從未見過如你一般的女子,不喜打扮,舞刀弄劍,風雨江湖,日日厮殺,你不累嗎?”
池鸢斜靠在桌上,捧着酒壺舍不得放手:“累?為什麼會累,江湖很好玩的,尋常女子的衣物首飾不适合動武,麻煩,索性就不穿了。”
池鸢是醉得狠了,基本上流光君問什麼她都如實回答,他試探地将手伸過去輕輕撫摸着她臉側的柔發:“之前在南浔的時候,見你穿過那些華美的衣裙,我很想再看一次,可以嗎?”
池鸢被流光君摸得癢癢,她揮手拍開他的手,說出的話完全不經思考:“好啊,可是我沒有呢,不好意思啊……”
流光君低眉淺笑,再次伸手撫摸她的發,後來,指尖又緩緩觸向她的臉,他臉上笑得柔和,可這嘴裡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溫柔:“明日去别苑,我替你準備,記住你說的話,若敢食言,我會讓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