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本就人多,再加上前仆後繼熱情送花的人,謝離想快些驅馬離開都難挪寸許,正為難之際,忽聞前方有人疾聲喝道:“閃開,快閃開,馬瘋了,不想死的快閃開!”
霎時間,人滿為患的街市亂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人群退去之後,唯有幾輛行動緩慢的牛車還未來得及逃離,眼看瘋馬将近,避無可避,謝離蹬足而起,借力馬背,踏着半空中懸挂的彩燈,一路飛越到最前方,旋身掃腿将那匹飛奔而來的瘋馬踹飛了好幾丈遠,接着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風姿翩然地騎馬離去。
遠山青青靜如眉黛,碧水幽幽映照浮光,初春時節日光正暖,柔風陣陣吹落一樹杏花,翩翩落在樹下騎馬的少年衣衫上。
謝離撣去衣袖上的花瓣,擡首一瞥,好似看見牆檐邊有一抹淡綠裙裾一閃而過,他怔了怔,望着檐角的杏花,眉間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臨近震澤湖的城西格外幽靜,聽着遠處寒山寺的鐘聲,望着石橋下緩緩劃過的木蓬船,謝離不由得放緩了缰繩,沿着河堤随着水波慢慢向前行。
“快,快,就是他,就是他,快,趕緊把他攔下來!”
難得的平靜卻被一批不速之客給打破了,聞見身後傳來的嘈雜聲,謝離頭也不回,依舊慢悠悠地驅馬前行,直到那群抄着家夥的潑皮無賴将他的去路攔住。
“諸位攔我去路作何?”
一個蓬頭垢面的秃額漢子扛着一杆髒兮兮的燒火棍,斜眉吊眼地盯着謝離上下打量,“錯不了了,就是他,青衣紅馬,弟兄們給我上!”
這潑皮不由分說提棍就上,還好謝離反應夠快,拉着缰繩急急一轉,避開了當頭一棒。
“諸位,這是作甚,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傷人?”
“和你小子廢什麼話,都是拿錢辦事的活計,小子,你隻能怪自己倒黴,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頓打你必須受着!”
秃額漢子掄起棍子又沖了過來,謝離撩起衣袖,一遛翻身下馬,橫腳踢飛了他手裡的燒火棍。
秃額漢子愣了一下,歪嘴樂道:“嘿,小子,有幾下子嘛,弟兄們,快去搶他的馬,這麼好的品相肯定能賣個大價錢!”
謝離攥着缰繩,圍繞着馬身周圍一番扭轉騰移,凡是上前搶馬的人,全都被他踢翻在地。
見此景,秃額漢子恨恨地咬着後槽牙,從破爛的褲腿中摸出一把短匕,虎視眈眈望着謝離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以為你這點花拳繡腿能打過我們哥幾個!”
“是嗎?那我倒想領教一下閣下的高招。”
“先說好,這可是你小子自找的,就,就算死在老子的刀下也别來怨我!”
秃額漢子有了前次的教訓,這次便十分謹慎,他見謝離被其他兄弟纏住,抓準時機,亮出匕首朝他身側刺去。
“叮”的一聲脆響,直把秃額漢子震得雙耳鳴鳴半天都回不來神。
謝離無心再與這些無賴糾纏下去,直接抽出腰間的佩劍,隻不過佯攻揮出,那些潑皮頓時吓得腿軟滾地,直接扔下秃額漢子就跑了。
“說,是誰派你來的!”
秃額漢子将将回神,就感覺脖頸邊貼着一把涼嗖嗖的東西,他雙腿一抖,一雙鼠目在眼眶裡賊溜溜地來回轉動。
“小的……小的也就是拿錢辦事,不知道那上家是誰啊……”
“是麼?”謝離舉劍輕輕一推,那漢子頓時吓得雙手合一,拜求道:“公子饒命,小,小的真不知上家是誰,就隻有一個蒙着面的人和小的接頭,他吩咐我沿着這向西的街來找青衣紅馬的人,然後,小的就找到了您……”
謝離擰眉沉思了一會,正欲繼續問話,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道飛箭急急射來,他扭身急躲,那秃額漢子也趁機溜走了。
“居然還有幫手!”
秃額漢子邊跑邊道:“不是啊,公子,你誤會了,小的先走一步,您自求多福吧!”
謝離揮劍擊飛數支箭矢,縱身越到一株柳樹後暫避鋒芒,卻沒想到還有另一隊弓箭手埋伏在側。
那冷不丁響起的嘣弦聲簡直讓人頭皮發麻,謝離伏身險險避開一箭,随即脫下外衫,包在左手上飛旋舞動作擋箭布盾,接着他又一步步退到駐馬的地方,抽出馬身上的包裹,就地一滾,鑽到路旁的櫃箱後搭裝弓箭。
且說剛才那逃跑的秃額漢子,他千辛萬苦逃開弓箭手的範圍,轉進拐角的巷子裡,卻剛巧撞見在此等候的池鸢二人。
“站住,你想逃到哪裡去?”
秃額漢子詫異的看着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小姑娘,怔愣勁剛過,便陰沉着臉摸出自己短匕指着薄薰道:“哪裡來的黃毛丫頭,識相的趕緊滾開,别擋了老子的道!”
薄薰臉一黑,提起秃額漢子的衣領子,将他抵在牆上道:“老子?敢在本姑娘面前充老子的你還是第一個,快說,是不是王安派你來的?”
秃額漢子生得矮,但薄薰身量也同樣不高,所以這漢子十分驚愣,為何這個子矮小的女娃娃能一隻手将他高舉過顱頂,他雙手扒拉了好一會卻還是抵不過她的力道。
“咳咳……小丫頭,不不,小姑娘……你是誰呀?王安又是何許人也?小的真不認識呀,小的就是從這路過,也沒,沒招惹你呀……”
“裝蒜,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薄薰說着手下一緊,頓時将那漢子的臉勒成了豬肝色。
“薄薰,放了他。”池鸢站在檐上命令道。
薄薰聽言一把将漢子扔到地上,嬌喝道:“哼,算你今日命大,若再讓本姑娘撞見,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秃額漢子頭也不敢擡,俯首朝二人作揖,随後連滾帶爬的往巷子深處逃去。
處理完小卒,薄薰趕忙回到檐上,再觀謝離那處的戰況,見他被河岸兩側的弓箭手圍擊,忙道:“觀這情形,謝離一人怕是頂不住呀,主人,需要我去美救英雄嗎?”
“不必,這些弓箭手他一人應對綽綽有餘。”
隻見謝離一弦三箭,将對岸三人全都射下了屋檐,薄薰驚呼一聲:“呀,當真瞧不出,原來他的箭術這般好,早知如此,咱們剛才也沒必要出手幫他。”
池鸢啟唇笑道:“我的确不想出手,奈何你比我還急。”
望見池鸢投來的促狹笑容,薄薰搓了搓小手,略顯尴尬:“我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他雖厲害,但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話音剛落,謝離那邊就中了一箭,但那箭射得有些偏,幾乎是插着謝離左肩而過,不過那瞬間染紅的衣衫卻很是顯眼。
池鸢眉峰一蹙,剛要動手就聞薄薰道:“主人,此等小事怎勞你出手,看我的!”
薄薰輕輕揮袖,彈指間,幾抹零星綠光就朝河岸邊飛去,隻見趴伏在屋檐上的那一排黑衣人手中弓箭突然全部脫手,身子好似被什麼東西攥住了一般齊齊往下墜,伴随着斷斷續續的噗通入水聲,眨眼之間,河岸對側上的弓箭手就被薄薰收拾了個幹淨。
剩下那群黑衣人見謝離有幫手,立即收弓撤,見殺手退去,謝離也沒急着去追,而是整理衣衫,重新打馬西去。
看着謝離離去的放向,薄薰疑惑道:“主人,這謝離是要去哪呀,再過幾條街巷,就要到寒山渡口了,诶,我們住的聽風巷也快要到了。”
“世家子弟屋宅基本座落在城中的繁華之地,他來此可能不是回家,而是去辦事。”
“啊?城西這裡有什麼好去處,這裡隻有一個渡口,莫非謝離剛來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