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茶園山谷,薄薰才終于顯現真身,她回頭望着遠遠消失在視野裡的茅屋,小聲與池鸢嘟囔道:“主人,那老家夥身上的氣息很怪,我們以後還是離遠些為妙。”
池鸢輕嗯一聲,似是不在意又似在想别的事情。
薄薰又道:“主人,您落入陣中發生什麼事了,陣中關着的人又是誰?和那公山彧又是什麼關系?”
“是他娘子,橫死之人身上怨氣太重,沒有道行的凡人随意靠近會折損陽壽,隻可惜公山彧不明白他娘子的苦衷。”
“哦~原來是這樣,對了主人,我守在陣外想了一個晚上,終于想出應對焚骨花的辦法了,您且等幾日,等我恢複了靈力,催生出幾株相克的草藥,再将它們碾碎成粉制成香囊,屆時您再遇到顔千風就不會受其迷香影響了。”
池鸢轉頭看着薄薰笑道:“想不到你這花精卻是越來越有用了。”
“主人……我很有用的,莫非主人還惦念着要将我制成藥材不成?”
“你猜?”
“啊?不要啊……”
兩人笑鬧着回了西山谷的廬舍,院中一角的桃樹下令狐謙抱着酒壇喝得搖頭晃腦,見到池鸢她們路過,眯着眼含糊說了幾句聽不清的話,池鸢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停步直奔顧修的屋子而去,薄薰倒是留了下來,坐在樹下饒有興趣的看着令狐謙一邊喝酒一邊扯着嗓子唱曲。
經過這幾日修養顧修外傷漸好已經可以下床走動,池鸢進門之後發現屋内無人,才反應過來,令狐謙含糊不清的那些話就是想表達顧修去了哪……
池鸢站在窗台前望着樹下的一老一少,臉上浮出幾絲笑意,她也不過去尋問,她已經知道顧修在哪了。
廬舍的後院有一座矮小的山坡,山坡上的草地頗為平坦,此刻顧修正坐躺在草地上看姬無寐練劍,等池鸢走到時,姬無寐也剛好練完水月劍的落劍式。
“池鸢姑娘,你回來了,快來評評我這水月劍法練得如何?”
池鸢走到顧修身邊坐下,認真道:“來晚了沒看見全部,但跟上回相比略有進步,不過依你的功力,這點程度還遠遠不及身體的最大極限,等顧兄傷好了,就多與他切磋,隻有跟比你厲害的人比試,才會發現自己的不足之處。”
姬無寐收劍謙卑地拱手道:“多謝池姑娘指點,無寐受教了。”
池鸢笑了笑,轉頭去探顧修左手的脈門:“你傷才好,怎麼能出來吹風?”
顧修動了動右肩,溫聲笑道:“屋子裡有些悶,我想出來透透氣。”
姬無寐察覺到顧修笑容裡的底色,疾步過來扶着他的手臂道:“顧兄不必擔憂,有薄薰那小丫頭給的奇藥,你的傷都會好的。”
顧修垂頭看向自己的右肩,笑容帶着幾分勉強:“你不必诓我,我的傷勢我最清楚,這裡的經脈皆被刀氣震斷,以後怕是要重頭再來用左手使劍了。”
姬無寐心中無措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得擡頭去看池鸢,池鸢輕聲安慰道:“顧兄多慮了,我都能将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區區斷開的經脈想重新接上又有何難?”
顧修心中詫異,疑道:“真的?”
池鸢笑着站起身:“真的,再過兩日等你内傷完全好了,我就安排薄薰給你醫治,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放寬心,下次出來透氣記得多穿一件衣物,有人找我先告辭了。”
姬無寐四下張望了一圈,奇道:“誰找你,我怎麼沒看見人?”
池鸢笑而不答,轉身才踏出幾步就遁出了兩人的視野,回到廬舍還沒多久,院外就傳來一陣嘈雜的動靜。
“令狐前輩,您在嗎?”
一隊衣着整齊腰間配有刀劍的人俯首站在院門前,連喊幾聲見院中無人應答,人群中一個身量拔高的男子站了出來,向院門恭敬的行了一禮,随後大步邁了進來。
“令狐前輩,打擾了,您若在,還請出來一見。”
坐在桃樹下喝得酩酊大醉的令狐謙這才支吾着喊出了聲:“誰呀?一直聒噪不休,老夫想安靜的喝會酒都不成了?”
男子聞聲而動,幾步尋到令狐謙身前拱手道:“令狐前輩,冒昧打擾還望見諒,晚輩帶了一分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前輩收下。”
話音一落,跟随在男子身後的幾名小厮就捧着三壇酒走了過來。一聽有酒,令狐謙頓時清醒,他焦急爬起身接過小厮遞來的酒,喜得見眉不見眼:“哎呀,居然是桃花酒,好說,什麼都好說,小仲啊,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吧,老夫還等着喝酒呢。”
叫小仲的男子聽言立即表明來意:“聽聞池鸢池姑娘現居住在前輩的院子裡,不知池姑娘可在?我們島主有請。”
令狐謙睜開醉眼,轉頭看向坐在樹根上晃腿看熱鬧的薄薰,薄薰見其他人的目光都彙聚在自己身上,笑着起身道:“你是誰,找我家主人做什麼?”
“在下淩仲,島主素聞鬼笛仙子大名,想請池鸢姑娘前去作客,小姑娘,你是池鸢姑娘的丫鬟?”
薄薰盤弄着自己耳畔的小辮子,一步一晃的朝淩仲靠近:“哦?原來是作客呀,為何我們來了這麼久,都不見你們島主請我家主人去作客,偏偏今日才請?”
淩仲笑着回道:“姑娘莫要誤會,島主近來閉關修煉,直到今日才出關,聞聽池鸢姑娘到來,便立即安排在下特來迎接。”
薄薰輕哼一聲指着院外的人道:“迎接?我看這架勢一點也不像迎接客人,倒像是押送犯人呢……”
淩仲臉上笑容不變:“姑娘有所不知,院外十二人皆是島主座下親傳弟子,凡是來島上的貴客皆由他們親自前往迎接,姑娘有何不滿,直言便是。”
薄薰雙手環胸,昂起下巴用鼻孔對着淩仲:“親傳弟子又怎麼了?以我家主人的身份,便是讓你們桃花塢的島主親自來迎接也綽綽有餘!”
淩仲臉上的笑容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紋,“姑娘說笑了,哪有一派掌門親自迎客的,姑娘若心生不滿,淩仲在此向姑娘賠罪便是。”說完淩仲就恭恭敬敬的向薄薰躬身行了一禮。
“這就完了?”薄薰還想繼續刁難,忽而她轉頭朝桃樹上瞧了一眼,臉上嚣張的氣焰頓時熄滅。
淩仲眉峰抖了抖,好脾氣道:“姑娘要我如何賠罪?”
薄薰咬了咬下唇沒敢說話,淩仲見她表情有異,心中不解,轉頭去看在樹下悠閑喝酒的令狐謙。
令狐謙瞅見淩仲投來的求助眼神,咂巴着嘴伸出食指指了指樹頂,淩仲疑惑擡頭,當見樹上站立的人影頓時心驚。其一他不知池鸢何時來的,其二則驚于池鸢那飄然絕世的氣度以及俯瞰衆生的清傲眼神。
才見一眼,淩仲趕忙低頭俯首恭敬道:“淩仲見過池鸢姑娘,我們島主有請,特派淩仲率門下十二弟子前來迎接。”
“事不宜遲,那便走吧。”
如此爽快的回答出乎淩仲的意料,他俯首又行了一禮,随後率領衆人出了院子。
池鸢遠遠跟在隊伍後面,薄薰則跟在淩仲身邊走着,見他頻頻回頭去看,笑着打趣道:“别看了,我家主人就在後頭呢,若不是顧及你們走路速度慢,這會我家主人怕是早就到了。”
淩仲唇角動了動,顯然不想與薄薰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