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隻是随手一試,沒想到躲在暗處的琴魔還當真出現了,他還真是沉不住氣。笛音的妙處隻能是出其不意,用的多了反而适得其反,更何況绫愁她們早有防備。
池鸢正欲探尋琴魔的位置,忽聞一道深沉渾厚的琴音從西側傳來,餘韻陣陣,将四周飄落的桃花瓣都震在了半空中,池鸢疾步一轉,一道音波就擦着她的耳側飛過。
薄薰看着肩上被削斷的半截頭發,驚訝道:“好強的内力,主人,您的笛曲隻是迷惑人心,而這個人的琴音卻能真正做到禦音殺敵,殺人于無形。”
殘陽斜挂西山頭,重重樹影間,魏君言一身黑衣手抱烏木瑤琴,在血色霞光之下飛身躍來。他停在大殿最高的飛檐之上,左手抱琴,低頭俯視着衆人,視線遊移之間,最終鎖定在池鸢身上,鎖定在她腰間的竹笛之上。
绫愁擺着水袖,飛身而上,依在魏君言身側嬌聲嗔怪:“呵呵……師兄,你終于來了,哼,真是讓奴家好等呢。”
魏君言右手輕撫琴弦,眸光卻落在池鸢身上:“她怎會在此?”绫愁掩唇嬌笑一聲,探手伸進魏君言的衣袍中,頗為親昵的挽住他的腰,“她呀,奴家也不知道呢,來便來了,師兄你不是日日盼着見她麼,這不正好,一塊收拾了。”
魏君言不着痕迹的揮開绫愁的手,撫衣擺琴:“莫要插手。”绫愁訝聲道:“師兄,你……又要與她比試音律?”但收到他瞥來的視線後立馬改口道:“好好好,奴家不說了,你想如何比,随你心意,放心奴家不插手,隻不過……這次再因為你将人放跑了,奴家自是不會怪你,怕就怕,私底下會有人在長老那裡嘴碎。”
魏君言沒有說話,拂袖開始撥弄琴弦,绫愁見狀笑着囑咐了幾句,随後追着棠情消失的地方去了。
風過亭檐,嗚咽聲聲,淩亂的桃花瓣紛飛作舞,樓閣之間就隻剩兩人對峙,幽幽琴音,或輕或重,穿風撫葉,震碎一地落花,風來時,池鸢執劍擊擋,“叮”的一聲脆響在長廊之間回蕩,淩厲的音波和絢麗的劍氣在半空中交織不絕。
魏君言看着對面檐上翻飛扭動的身影,琴音一轉,數道音波悄無聲息的朝池鸢打去,池鸢聞聲辯位,執劍躲避,她擡頭與他相望,眼眸的寒霜幾度要将他封凍。
“你今日為何不吹笛?”
面對魏君言來勢洶洶的琴音,池鸢絲毫不敢分心,琴魔雖癡心于音律,但其功力深厚不可估量,幾次相對,他并未對她真正下殺手,每次他都聞聽她神秘的笛曲沒有動手,而這一次見面,他一開始就動了殺心。
“那你呢,你究竟想與我比試什麼?”
魏君言琴音一頓,似在思考,趁此,池鸢退到檐脊後稍稍調息,隐匿在側的薄薰扶着她的肩道:“主人,方才與蠱王一戰,您就耗費了許多功力,不如讓薄薰來幫你吧?”池鸢搖搖頭,擡手開始運轉溯月功。“你去跟着绫愁和孟婆,看看她們追誰去了。”“啊?管她們做什麼?”
池鸢長出一口氣,探出身子朝高檐之上的魏君言望去,不想一道音波直直打來,直接掀飛了她身前的青瓦。“琴魔好對付,反倒是绫愁,你要小心盯着,省得她在暗處給我使絆子。”“哦,那主人您要小心呀,薄薰去去就回。”
魏君言見池鸢躲在檐後不出來,手下琴音越發淩厲,“小姑娘,為何不與魏某正面對決,如此,是看不起魏某嗎?”
池鸢提劍探出身來,“看來前輩今日來不是與池鸢比試音律的,甚好,我也想領教一下前輩的高招。”
魏君言撫琴而笑:“小姑娘,何不取出你的竹笛與魏某一較高下,如此,你還有一半的勝算。”
“前輩如此說是看不起我嗎?”池鸢執劍登上飛檐,借力一躍,踩着對面飛來的無形利刃,幾息之間就越過了高台,沖身刺向正在彈琴的魏君言。
之前池鸢一直躲避從未反擊,魏君言還以為她在顧忌什麼,他未曾見識過池鸢的劍術,也未曾料想恢複功力的池鸢動作竟如此之快。魏君言迅速起身,将瑤琴背于身後,拔出自己的佩劍與池鸢相抵。
劍刃交疊的瞬間,無形的氣浪将檐上青瓦盡數吹翻,魏君言面露詫異之色,“想不到姑娘内力竟如此深厚。”
池鸢收劍回身,笑着道:“和前輩比起來還差得遠了。”
血紅的殘陽投映在魏君言的劍身上,他渾身冒出一股子白氣,寒氣四溢之餘,眼神裡的光也逐漸黯淡了下去,“原來是魏某輕敵了,誤以為小姑娘隻有那吹笛的本事。”
“少廢話,臨安西郊的那一劍我還記着呢,前輩劍術如此精妙,池鸢早就想向你讨教了。”說完,池鸢再次沖身上前,劍光流轉之間,似有三道劍氣飛出,魏君言咦聲輕歎,執劍吃招,兩人在檐頂上打了數十個回合,一時竟分不出高下。
魏君言出劍狠辣果決,内力陰寒,面對池鸢寒霜劍氣竟也不懼,但按功力來評定,魏君言則高出一頭,且他劍術精絕,乃是琴劍雙修的絕世高手,縱觀江湖大能,還沒有誰能挑戰幽山琴魔的威名,他幾次與池鸢交手,的确是生了惜才之心,所以才放水不殺她。
反觀池鸢,在魏君言風雷劍勢之下,卻是愈打愈勇了,淩厲的劍氣刮花了她煙紫色的裙裾,雪白的宮縧随着她輕盈的身姿舞動,上下翻飛間,其上袖着的金蝶仿佛像活過來一般,振振飛舞。
“好好,小姑娘,魏某還真是小瞧你了!”魏君言越打越心驚,他從未見過如此奇詭如此華麗的劍術,便是他有意放水,池鸢的劍招卻每每讓他猝不及防,不得不動真格,一開始池鸢還處于下風,不想打到後面,池鸢應對的劍招越來越順暢,難怪绫愁誇贊她的才能,想招攬她入幽山。
“前輩實力也不容小觑。”池鸢挑劍而起,刺目耀光之下,魏君言不自覺的眨了一下眼睛,也就在這一瞬間,池鸢的劍鋒就飛了過來,他聞聲躲去,而後,纏發的紅穗陡然斷裂,華發如瀑散開,絲絲斷發迎風遠去。
魏君言手托散發,望着青瓦上斷裂的紅穗,眸光瞬變,就在這時,他整個人散溢的白氣好似冷冽不少,他猛然站直身,舉劍一揮,劍下屋脊應聲斷裂,煙塵之中,魏君言身形如魅,還不容池鸢分辨他的位置,他陡然出現在身前,刺目劍光好似映染了天際的霞光,血光飛濺在雪白的劍身上。
池鸢杵劍疾退幾丈,躬身捂着受傷左臂,魏君言的劍氣森寒霸道,一劍之下,深可見骨,森冷的寒氣震得她手臂發疼,漸漸的竟失去了些許知覺。
魏君言一擊即中,随之揮劍追來,他目光陰冷的盯着池鸢,似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池鸢不明所以,慌忙止血,舉劍再戰,就在兩人劍刃即将對上之刻,一道利箭破空而來由遠及至,“铛”的一聲又穩又準的與魏君言的劍鋒相撞。
“罄月!”謝離執劍飛來,看着池鸢半身血迹,眼眶頓紅,他落腳之後詢問了幾句,見池鸢搖頭,舉劍與另一側的魏君言對峙。
“又是你!”魏君言目光陰郁的看着謝離,以及瓦檐上那支斷裂開的箭矢。
“幽山琴魔,魏君言。”謝離執劍極穩,面對魏君言逼人的氣勢,他絲毫不懼。
“哼,你一個世家子弟為何參與江湖亂事?”魏君言眼裡的冷氣漸漸散去,似是找回了一絲理智,他扭了扭手腕,方才與池鸢對決,力道未曾收放好,虎口處裂開了好幾處血口子。
“江湖之事總不過仇怨二字,你傷了謝離的知已,那我又豈有放過你的道理?”
“好,你既參與了,若把自己的命搭了去,可别怪魏某沒有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