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猶疑片刻,“算了,六爺那暴脾氣你又不是沒見過,這小子膽肥敢偷他的東西,帶回去肯定二話不說直接被打死,如此豈不是糟蹋人了,這樣吧……你回去報信,就說是我失手将他打死,反正東西也追回來了,想必六爺也不會怪罪。”
“是,大哥。”
漢子又吩咐一個小弟道:“你,去把紅婆叫來,看看能給什麼價。”
“是,大哥。”
看到這裡薄薰才想到池鸢還在河岸邊等着,擡頭回望,原地已經不見人影,薄薰心中一慌,凝神一探,終于在一株柳樹上發現池鸢的身影,薄薰輕籲一口氣,傳音道:“主人,這有好戲看,您不過來瞧瞧麼?”
池鸢坐在柳樹上,看着底下的行人,語氣淡淡:“早看見了,怎麼,你是想救她?”
“沒有,我才不會救她呢,她偷我的錢,如今淪落如此下場就是活該!”
沒出一會,小弟就将紅婆帶來了,那是一個身量不高但極為肥胖的老婦,她身後跟着兩個黑臉壯漢,瞧見巷子裡的人,立馬躬身賠笑道:“喲,原來是豆爺呀,好一陣子不見,豆爺最近生意可好?”
叫豆爺的漢子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如水桶一般矮小肥碩的紅婆,“少廢話,叫你來不是來叙舊的,看看吧,這小子賣掉能值幾個錢?”
紅婆探頭往豆爺身後瞧了一眼,神情微變,訝聲道:“哎呀,豆爺這是從哪挖出來的黑泥鳅,瞅瞅,這身上髒的臭的簡直沒法看,我說豆爺,打人可不興打臉,瞧瞧,這可憐小臉腫得跟個饅頭似的,這,這可賣不了幾個錢呀!”
豆爺聽完臉色一沉,目光生冷,陰沉沉的盯着紅婆,“老太婆,老子叫你來不是同你說笑的,你當老子是沒見過世面好騙的人嗎?以這小子的姿勢,足以賣進南風院,你不要,多得是人要。”
“哎喲我的豆大爺呀,您可是冤枉我了,我我可沒那個意思啊……”紅婆哀嚎一聲,目光對着女孩上下打量,“可能是方才沒看清,現在覺得這小子也有幾分姿色,那個豆爺,您不介意我湊近瞧幾眼吧?”
豆爺冷哼一聲讓開道讓紅婆進去,紅婆挽起袖口,抓着女孩的臉仔細翻看,随後又檢查手腳各處,就連牙口都沒放過,紅婆看完面色古怪,走到豆爺身前道:“我說豆爺,您這眼神是不是不怎麼好呀……”
豆爺視線瞥去,吓得紅婆立即老實,“沒,沒什麼,那個豆爺,她是……她是個姑娘家呀……”
“你說什麼?”豆爺神色吃驚,轉身望向地上的女孩,“你說他是女的?”
“是呀,我看了那麼多的人,豈會男女不分,不過豆爺……她這容貌若是男子還算出衆,若是女子也就沒那麼稀罕了,瞧着,也就勉強能夠上二等貨色吧,豆爺這樣……我算您十兩銀子,您看如何?”
豆爺沒說話,他身後的小弟卻開口了:“什麼,才十兩銀子,紅婆,我大哥在南片區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你若還想在這混,那就得實話實說,不得有半句謊言!”
紅婆目光轉動,一臉賠笑:“小哥這是說的哪裡話,這些規矩老身省得,咳咳,那個豆爺……我哪敢對你壓價,現在行情就是這樣,我十兩收,十兩賣,真的就是一點也沒賺您的,不信,您可以先去打聽打聽,等問到合适的再出手也不遲呀?”
“紅婆,你以為我們沒問過,那都是去年的行情了,現在可不是……”
“夠了!”豆爺冷喝一聲,小弟頓時噤聲不敢再言,紅婆堆着一臉褶子笑眼巴巴的望着豆爺,豆爺掃了一眼,語氣不耐:“毛頭小利也要争來争去,張婆子,就依你的價格定了。”
紅婆喜道:“好好,那個豆爺……她可有身契憑據?”
豆爺不屑道:“一個乞丐哪來的路引身契,随意發賣就是,官府不會管。”
“那就好,那就好,來來來……這是十兩銀子,豆爺您可收好了。”紅婆從懷裡摸出十兩碎銀子遞給豆爺,豆爺看都沒看轉身就走,小弟明白他的意思,收了銀子才放人,招手讓兄弟們撤退。
紅婆目送豆爺離開,雙手一拍,身後的兩人立刻上前綁人套布袋抗走。
薄薰看了全程,向池鸢傳音道:“主人,這個老太婆可是之前抓你的那個人?”
遠在河岸那頭的池鸢往這邊瞧了一眼,“不是她,聲音不對,如她這種牙婆應該很多,但我總不能日日來蹲她,不過,她們這些人應該相互認識,且跟上看看。”
“好。”
紅婆帶着人直接從暗巷後面走了,她們一路避開人群,專挑偏僻小道繞走,主仆二人遠遠跟着,直走了半盞茶的時間,才轉到一間低矮破舊的小院,院中有棵大樹,不僅遮蔽日光,還将裡面門窗之物遮得嚴實,讓人無從窺視。
院前沒人值守,院内倒藏着幾個氣息深沉之人,不過這幾人在池鸢眼裡算不得對手,主仆二人藏在大樹中,望着樹底與仆從交談的紅婆,她遣人将女孩關進角落的柴房,随後一人進了屋子沒再出來。
池鸢觀察了一會,院裡好幾個深藏不露的打手,那些劈柴做飯的,以及守在柴房外,廂房裡的基本都是。“走吧,進去找她。”池鸢傳音完,身形如煙,輕飄飄的飛到屋梁上,貼着院中人視線死角之處翻窗潛入。
紅婆住的這間屋子極為簡潔,除開必要的桌椅床鋪再無其他家具陳設,池鸢進去後沒有遮掩落腳之地,索性盤在梁上待着,薄薰潛入就更加簡單,她可以直接穿牆而過,見池鸢待在梁上,也跟着擠在一塊。
紅婆正坐在桌前吃飯,剛進來一個丫鬟給她送了壺茶水就退出去了,池鸢等了一會,示意薄薰先下去制住她,薄薰應了聲,眨眼就來到紅婆身前,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就扼住她的喉嚨,目光陰冷的低喝道:“老實點,我家主人想問你幾句話,若你如實回答,可保性命!”
紅婆嘴裡的飯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她驚愕的看着薄薰幽綠的眼瞳,一瞬間,好似看見那瞳孔縮成一道小縫,紅婆瘋狂眨眼以為自己看錯,還不容她多想,脖頸處的手已經在慢慢收緊,紅婆漲得臉如豬肝色,艱難地點了點頭。
薄薰稍稍松了手,下一刻,池鸢也從梁上躍下。
紅婆看着池鸢,神情驚異無比,想她閱人無數,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姑娘,就如那畫中仙人一般,哪怕多看一眼都覺得亵渎了她。
池鸢坐到紅婆對面,還拿了碗給自顧自的倒了杯茶,紅婆怔怔看着,這才注意到她一身華麗的衣裙,心想,這姑娘身份怕是大有來頭,自己可不能得罪她。
池鸢突然開口道:“在江都,如你這般營生,如你這般年紀的,可有幾人?”
紅婆啞然一陣,直到薄薰松了手,她捂着嗓子悶聲咳嗽,“姑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