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道黑影借着暮色在山林之間飛竄,他速度極快,轉瞬即逝,但再快也難以逃離池鸢的眼睛,池鸢蹬足而起,笑着追去,同黑影在西園内來回追逐,這黑影與池鸢的輕功相比毫不遜色,也因他搶占先機,無論池鸢怎麼追都追不上。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趁着暮色,黑影居然将池鸢引離了西園,池鸢對西園并不熟悉,隻覺周圍景緻眼熟并未多想,直到看見前方身披紅霞的瑤湖,才恍然察覺。
池鸢猝然停住,站在湖岸邊看着前方同樣停住的黑影,“你是誰,為何将我引出來?”
黑影聞言轉身向池鸢走來,池鸢氣息一沉,指尖光芒閃動,正待她蓄勢待發之際,黑影突然停在她三丈開外之地,俯身叩拜道:“姑娘恕罪,屬下特奉公子之命将姑娘引出西園。”
池鸢收回手,冷聲道:“你奉誰之命?”
“是我。”一道輕柔又低沉的聲音在耳後想起,池鸢倏然轉身,便見流光君從山石樹影間走出來。
池鸢怔怔看着他,她還是第一次見流光君穿一身白衣,身着白衣的他少了幾分沉郁,幾分冷意,他本是人群中最顯眼的鶴,仿佛天生就該是這飄然出塵模樣,即便如此,他給人的感覺還是一副冰冷疏遠之意。
他一步步向她邁進,被湖風吹亂的衣?好似飄渺的雲霧,一瞬間,池鸢好似看見他周身浮開的仙氣,若不是這身白衣顔色太過素淨,若不是他身上沒有靈光環繞,池鸢還誤以為他是墜入凡塵的谪仙,如此氣質,當真同師父很像。
在池鸢浮想聯翩之時,流光君已經走到她面前,池鸢霎時回神,啟唇沖他笑道:“郗子恒,你怎麼來了?”
流光君神情淡漠,靜靜打量池鸢,方才她一瞬迷離的眼神,他看得真切,他不知她心中所想,但他知道她那時想的必不是他。
流光君牽起池鸢的手,俯身貼着她的耳畔道:“自是想你了,可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出了水榭便再也不回來。”
池鸢向一側挪步,躲開他,“誰說我不回來了,我隻是出去看看,再說了,成日待在水榭,難道不悶嗎?”
流光君低眉瞧着池鸢,“有你在自然不悶,你不在,就無趣許多。”
“看吧,你也知道無趣。”池鸢指着湖岸對面的西園道:“你上次說的熱鬧可是這裡,既是宴會開啟,怎的不見你帶我去?”
流光君眸光不移,牢牢鎖在池鸢臉上,“不急,人還未到,去早了很無趣。”
池鸢被他盯着有些難為情,遂轉過身不讓他瞧,奈何手還被他牽住,她一動,他就将她拽回來,池鸢氣急喝道:“郗子恒,你幹什麼?”
流光君微微俯首,饒有興趣地觀察池鸢臉上神色,“為何不敢看我?”
池鸢掃了他一眼,嗔怪道:“哪有不敢看,你這模樣我早就看過,難道還要像你一樣,非一直盯着瞧不可?”
流光君輕輕的笑,蹙起的眉峰終于散開:“呵呵,是呀,我看你可看不夠,隻是你,還沒開始,就已經将我看夠,生了厭棄之心。”
池鸢聞言一怔,與他笑眸回視:“厭棄?我哪有?”
流光君笑而不答,輕輕撫了撫池鸢額發,牽着她往湖岸邊的涼亭而去,池鸢任他牽着,越過那黑衣人時,好奇掃了一眼,不想那黑衣人唰的一下飛走不見。
“郗子恒,你這暗衛輕功不錯,我差點都追不上。”
流光君回頭笑道:“知道你輕功好,才派他來,不然派個輕功差的,如何能将你勾出來。”
池鸢輕哼一聲:“對了,你引我出來做什麼?”
流光君目光掃向西園,此刻天邊雲霞漫天,如血一樣的殘陽倒映在他眼裡,卻透不出一絲光,“無事,隻是要起風了,你站在風裡,容易被誤傷。”
池鸢疑惑回問:“誤傷,誰會誤傷我?”
話音一落,一朵墜落的殘花就直直砸中她的腦袋,流光君伸手替她拿掉,聲音溫柔:“你看,這不就誤傷到了,隻是陣風而已,不必在意。”
池鸢輕輕皺眉,沒有說話,其實在心裡她似明白了什麼,但那念頭閃得極快,一刹而逝,都來不及被思緒捕捉,她知道流光君這人向來神秘,心思深沉,身上秘密也多,身處世家漩渦中心,雖不知他在與誰鬥,雖不知他是善是惡,但這些在池鸢眼裡,不過凡塵之困,她即便裝作不在意,多多少少也有些好奇。
兩人聯袂坐到亭間,吹着湖風,看着晚霞,仿佛世界都靜了。
池鸢怔怔看山湖遠處的雲霞,心中卻想着方才的事,流光君的手還緊緊握着她的,即便兩人貼着再近,她不知他所想,他亦不知她所憂,他們身在一起,心卻不在一處。
在池鸢憂思之際,流光君卻沒有她這般考慮和煩惱,他隻是低頭看着她,看着她皺眉,看着她眼裡一閃而逝的愁容。
不知過了多久,池鸢理清思緒,擡頭去看流光君,不想正與他深切又熾熱的眼眸相對,池鸢抿了抿唇,裝作不經意地問:“你今日為何穿白衣?”
流光君眸光幽深,一眼不錯地看着池鸢:“因為你今日也是白衣。”
池鸢低頭一瞧還真是,這衣物都是婢女提早準備的,衣上圖案和形制同流光君一樣,這些細節她從不在意,可他卻記得清楚,還要刻意同她穿成一樣。
“我覺得你穿白衣好看。”
“哦,為何,可是因為看到我,想起了故人?”流光君說完才知犯了上次的口忌,随即又改口,“罷了,不提這個,我不喜歡白衣,可若你喜歡,我願意穿。”
池鸢聽了一陣笑:“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穿白衣好看,但你穿黑色更好看啊,我覺得你更适合黑色,如此才符合你的氣質。”
流光君忍不住将池鸢攬進懷裡,可手剛碰上她的腰,就摸到一個硬物,“你這衣裡藏了什麼?”
“藏着搶來的寶貝呢!”池鸢笑着将三個腰牌拿出,挂在手裡一搖一晃哒哒作響。“看,這是太熙園的腰牌,隻要有這個,我便能随意進出,郗子恒,你要不要,我這還有多的,送你一個!”
流光君看着池鸢遞來的腰牌,沉聲笑道:“傻瓜,你搶這些做什麼?原來今日開園的混亂是你鬧出來的,不錯,才一日,你就弄出幾樁禍事來。”
池鸢驚訝眨眼:“你這麼快就知道了,還是說事情傳得太快?”說完,又晃了晃手中的腰牌,“郗子恒,你要不要?”
流光君含笑搖頭:“真是笨蛋,這腰牌不過是為那些人設置的門檻,此物,放在東園,毫無用處。”
“啊?竟是這般沒用,哼,我還以為,憑借這牌子能在園中橫行霸道,無人阻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