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音塵被池鸢看得耳根一紅,擡袖清咳幾聲道:“我知道趙顯的為人,他這人性子傲,看似和氣但極難相處,池姑娘說今日才見,此刻又折回來,想必是這趙顯做了什麼事,惹得池姑娘不快,不過,趙顯性子雖傲,但他并非是不講理之人,所以,我便想,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不知,音塵說得可對?”
池鸢輕輕一笑:“不錯,你說對了,但有一點說得不對,我與他之間的事,不是誤會,而是必然的結果。”
“什麼結果?”鳳音塵忍不住好奇問道。
“死結。”池鸢說完飛身直下,淩空幾步躍至楓園,鳳音塵足下一蹬,縱步追上。
林下涼亭已經無人,周圍護衛的屍體也被人收拾幹淨,池鸢踏枝深入楓林,直到樓閣前才施然飛下。樓前小仆一見池鸢,慌得在階前摔了一跤,急聲喊人,随即,一隊護衛就從回廊從繞出來,拔出刀劍,圍向池鸢。
微風拂動驚鳥鈴,兩個丫鬟挑開竹簾,俯身迎出趙顯,趙顯看着檐下去而複返的池鸢,眉峰皺起,沉聲道:“我本欲放過姑娘,看來是姑娘不願放過我了。”
“哼,放過?我何時說要放過了,朱家子弟呢?你是不是放走了?”
“姑娘究竟想做什麼,此前,我已給出最佳的解決辦法,你難道不滿意?”
“我當然不滿意。”
池鸢上前一步,剛踏上石階,趙顯身側的護衛就舉刀靠近。趙顯揮手示意他們退下,目光深沉的看着池鸢:“之前,我們便将事情說清,姑娘并未說不滿意。”
“你當時可沒問過我。”
趙顯唇角一勾,笑得冷漠,“如此說來,姑娘是故意回來尋事了?”
“我說過,你既插手朱家子弟的事,那我也隻好将你一并收拾了。”
趙顯目光逐漸冰冷:“收拾?且不說你殺我十五名護衛之事,而今,就沖着你這番挑釁之言,我便不可能放過你。”
池鸢與他冷眼對視:“朱家兄弟許你什麼好處了,你要這般拼死護着他們?”
“他們?笑話,他們算什麼東西,姑娘莫不是在與我裝糊塗?罷了,多說無益,給我拿下!”
就在護衛即将動手之際,鳳音塵從林間飛下,幾步躍至池鸢身前将她護住,“趙顯,你瘋了,你怎麼敢傷她!你知道她是誰嗎?”
看着突然冒出來的鳳音塵,趙顯神色微驚,他揮退護衛,疑惑問道:“鳳音塵,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鳳音塵見護衛退去,氣哄哄地走上石階,在身旁小厮還未反應之前,直接給趙顯來了一拳,趙顯吃了鳳音塵一拳,急步後退,退至一半又就被鳳音塵抓住胳膊,貼敷而上,對着他的耳畔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怎麼來了?若我不來,你小命怕是難保!”
頓時,周圍小厮全都湧過來,趙顯喝退後捂着胸口,痛苦神情中露出些許驚疑之色,“鳳公子,此話何意?”
鳳音塵拍着趙顯的肩膀道:“還何意,你認真看過她衣上的花紋了?”
趙顯聽言往池鸢那邊看去,那身白色衣裙他細究過,面料确實昂貴稀有,但這證明不了什麼,貴重衣物可以是偷的也可以是買的,那姑娘除了衣物惹眼,身上再無别的飾物可以佐證她的身份,所以,趙顯隻當她是尋常世家女子。而今,被鳳音塵提點,趙顯再看,竟覺得那被日光照射的神鳥圖紋,似有那麼一絲眼熟。
恰在此刻,楓林深處突然走出幾隻孔雀,那靛青與翡綠之間的顔色,正如池鸢衣上暗紋流動的光澤一模一樣。
趙顯恍然驚悟,莫非這姑娘衣上的神鳥圖是孔雀……不對,那圖案既像孔雀又感覺不像,但現在不是糾結像不像的問題,而是,能穿孔雀圖案衣物的隻有七大世族之一的郗家。
趙顯整個人都木住了,愣了好一會才道:“她是郗家人?”
七大世族的威名天下皆知,郗家看似排在第四,然則,郗家與秋家不相上下,甚至兩家一直都在暗中相互制衡幾百年,這些内情在世家之中隻有少一部分人才知曉,而他趙顯剛好是其中一個,所以,他驚訝的不是池鸢是七族之人,而是郗家人。
鳳音塵低咳一聲,小聲訓道:“笨蛋!郗家人向來深居簡出,甚少參與聚會宴席之事,這陣子,你難道沒聽到過風聲嗎?”
趙顯胸口處的痛意緩了緩,站直身,好奇問道:“什麼風聲?”
鳳音塵回頭沖池鸢笑了笑,向她揮了揮手,又指了指趙顯,示意自己替她教訓趙顯,做完這些,鳳音塵才接着對趙顯道:“就是流光君用自己的車輿接一位姑娘入栖梧山莊的事,此舉可是向天下公開表明,那姑娘是他看中的人,這件事,難道你沒聽說過嗎?”
趙顯面色如常,但唇角輕輕抖了一下,此事他聽說過,也曾派人去打探那位姑娘的來曆,要知道,這天下有許多勢力可都是想方設法的投靠讨好流光君,他汝南趙氏雖為臨安謝氏附屬,但他們趙氏也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去投誠更大的權勢。
“你是說她是流光君看中的人?”
鳳音塵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嗯,流光君如此做就是那個意思,但這位姑娘在世家之中也是很出名,去年南浔盛會,就有好多世家在打聽她的事,你們汝南趙氏看來确實慢半拍,竟連池姑娘都不認識。”
“池,池姑娘……”趙顯聲音有些不穩,“是那位池鸢姑娘嗎?”
“哦~原來你也聽說過呀,哼,現在是不是要感謝我打你這一拳,若是換池姑娘來收拾你,你趙家得拿出多少條命夠給流光君處置的?”
趙顯瞳孔縮了縮,向來傲氣的頭顱驟然低垂下來,“多謝鳳公子搭救,我,我這便向池鸢姑娘請罪。”
趙顯同鳳音塵一起走下台階,快到池鸢身前時,趙顯上前一步,俯身拱手給池鸢行禮。
“趙顯愚鈍,不知池姑娘身份,失禮得罪之處,還望池姑娘海涵!”趙顯聲音落罷,身後一幹護衛仆從也跟着跪地行禮。
趙顯急轉變化的态度讓池鸢有些疑惑,遂擡頭看向鳳音塵,“小音塵,你同趙顯說了什麼,為何他待我如此恭敬了?”
鳳音塵笑了笑,扭過頭拂着衣袖道:“沒,沒說什麼,也就與趙顯說了你是誰,然後,他便這樣了。”
“我是誰?”池鸢疑惑皺眉,她是誰很重要嗎?确實從一開始,她便沒将自己的名字報上來,在江湖,或許她的名頭很好用,但在世家之間,她的名字又能代表什麼?若當真能唬得住人,也不至于之前在齊府,被那些世家女随意欺誨。
“你是池姑娘呀,池姑娘,以後若遇世家子弟,隻管報上名字,保證不敢有任何人對你不敬!”鳳音塵越說越來勁,像是池鸢受委屈,他也很委屈一樣,當時見池鸢被趙顯的護衛圍住,他真是氣得想打死趙顯,還好最後忍住了。
“為何?”
“因為,因為你是池姑娘呀。”鳳音塵可不敢說出真正原因,經過他對池鸢事迹的多方打聽,以及相處半日的結果來看,池鸢是一個很不喜歡依靠别人,更不會借助任何力量達到自己目的的人,若是說出實話,可能會惹得她不快。
池鸢察覺鳳音塵不願說實話,也沒難為他,回頭看向依然俯身不動的趙顯,“趙顯,你當真是因為知道我是誰,所以才變得如此恭敬的?”
趙顯怔了怔,低聲回道:“是,趙顯隻聽過池姑娘的名字,但從未見過姑娘,而今,犯下大錯追悔莫及,趙顯不求姑娘原諒,隻希望姑娘莫要在意之前的事,那朱家子弟和張泉,我會立即派人抓回來,送到姑娘面前請罪。”
池鸢聽完趙顯的話總感覺哪裡不對,他一個世家嫡子怎麼可能對自己這般恭敬?難道是因為謝離,也對,謝離與鳳音塵是好友,謝家乃七族之一,其權勢地位不是他這小小的趙氏能得罪的。
“你起來吧,我知道你之前并未真的想抓我,而今,我回來不過想找回朱家子弟,你既不插手,我也不會為難你。”
趙顯聞言松了口氣,但還是不敢擡頭,鳳音塵見狀,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起身,“好了好了,池姑娘都說不怪你了,快起來吧。”
趙顯不敢耽擱,即刻派人去尋張泉和朱家兄弟,然而事情總有出乎意料的時候,幾人在廳前喝茶等消息,沒出一會,趙顯的小厮就來報,說他們出東園後便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