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聲音,怎麼如此耳熟……池鸢探出飛檐,晃動的竹簾間,露出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王安與齊嶼,這二人當真是焦不離孟,走到哪都形影不離。
亭間,鋪着朱紅錦緞的石桌上盛放着茶點果子和幾壺酒,王安與齊嶼相依而坐,兩人正對着亭外河景,一邊喝酒一邊閑談。
“嶼兄,事情辦得如何了?”王安随意問道。
齊嶼唇角含笑,左右看了看,俯身貼至王安的耳畔道:“暫時掃清了幾處障礙,不知安兄那邊可做好了準備?”
王安雙目低垂,輕聲笑道:“一切都好,隻等嶼兄支援。”
齊嶼仰頭喝了杯中酒,随後大喝一聲:“好,痛快!等事成之後,安兄,我這裡還有一份大禮送與你。”
“哦?大禮,那安某便拭目以待了。”王安說完垂頭喝了一口酒,但眸中笑意不達眼底。
其後兩人的對話就随意了許多,就在這時,一個抱琴的男子從河岸邊的小道路過,齊嶼瞧見,當即揮手使人将他喚來,男子起初推拒幾番,待小厮報上齊嶼名字後,男子即便再不情願也不敢拒絕。
等男子走至亭下,池鸢便發現這抱琴人很是眼熟,正是昨日竹林裡撞見的七人當中的彈琴者。
齊嶼端着酒杯,居高臨下的睨着階下的男子道:“樂者,報上名字來。”
男子俯身行禮:“小生嶽柏,見過兩位公子。”
“嶽柏……”齊嶼語氣輕慢地念着男子的名字,而後,與王安道:“正巧有美景而無雅樂怡情,就讓這樂師彈弄幾曲,與我們助助興吧。”
王安擡眸看向嶽柏,颔首微笑:“還是嶼兄懂得情調。”
齊嶼吩咐嶽柏:“那個誰,你都會什麼曲子,說來聽聽!”
當嶽柏聽見齊嶼喊他樂師之時,臉色就變了,他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生,怎是那賤籍樂師之流,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與昨日的李元相比,今日所見到的兩位公子,單是齊嶼就能令他們嶽家萬劫不複。
“怎麼,你是沒聽到嗎?”見嶽柏猶疑,齊嶼頗為不悅,出言喝令。
嶽柏恍然回神,拱手道:“小生琴藝不精,恐會污了貴人耳。”
“哈哈哈哈哈……”齊嶼聽了大笑出聲,揮手令讓小厮去搶嶽柏的琴,“既是學藝不精,那你怎可對得起手裡這把琴?去,把他琴奪了,當着他的面摔碎。”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嶽柏臉色瞬白,還不等他如何辯解,兩個小厮已經上前,一左一右蠻狠地搶了他的琴,嶽柏顧不得許多,上前去搶,卻被齊嶼小厮狠狠推到地上。
齊嶼坐在案前看得津津有味,嶽柏擡頭見了,瞬間心明,當即跪地祈求:“住手,快住手!齊公子,小生錯了,小生會彈很多曲目,求您大人有大量,饒恕小生嘴拙失言。”
齊嶼懶洋洋地品了一口酒,笑問道:“哦~會彈很多曲目,那清波綠,桃花扇,你可會?”
嶽柏愣了愣,拱手回道:“這,這……小生從未聽聞。”
嶽柏所言不假,他家教極嚴,甚少涉足紅樓楚館之地,所以,這坊間流傳的曲子他自然不知。
“當真?”齊嶼眯起雙眼陰沉沉的看着嶽柏,“你最好說實話,不然,本公子有很多辦法讓你不得不屈服。”
王安坐在一側神态怡然的喝着酒,對于齊嶼的刁難視若無睹,說到手段和心狠程度,他确實比不過齊嶼,兩人之所以投緣,隻不過是因為某些難以開口的興趣上志同道合,但深究這段友誼,不過是兩人利益往來的遮掩罷了。
“齊公子,小生當真不會,小生若食言,不出三日必爛嘴腐舌而死!”
看着嶽柏義正言辭的模樣,齊嶼拍手笑道:“罷了,将琴還給他,那些樂曲也隻有琵琶才彈得出風韻,你這素琴若彈了,我還嫌不夠情調呢。”
齊嶼說罷又吩咐嶽柏道:“今日本公子心情好,暫且饒了你這一次,你,就随意彈幾首你會的吧。”
嶽柏松了一口氣,抱着失而複得的琴,跟着小仆走到一側的石台上開始調弄琴弦,不一會,那素琴之音便悠悠而起。
齊嶼聽了半阙,惬意地拈起一顆葡萄,正欲往嘴裡送,忽地,一陣怪風迷眼,等齊嶼睜開眼,手裡的葡萄還在,但盤子的一整串葡萄卻不翼而飛了。
“咦,安兄,這,這葡萄呢?”齊嶼扔了葡萄,指着空了的果盤對王安道。
王安正細細聞聽琴音,聽言轉頭看向果盤,桌上一共放置九盤果子,原本堆得滿滿當當的地方空出來一塊确實顯眼,王安驚訝一小會,笑看齊嶼道:“嶼兄,原來你這麼喜歡吃葡萄?”
齊嶼怔了怔,随後大笑出聲:“安兄說什麼呢,我便是再喜歡吃,也不可能一下吞掉整串葡萄吧?再說了,這盤子剛還是滿的,不過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難道,你不覺得蹊跷嗎?”
齊嶼說罷側身往桌底瞧了一眼,見沒有,當即招人上來,“去,警戒四周,看有沒有裝神弄鬼之人。”
“是。”小仆退出亭間,擡手吹了一聲口哨,霎時,柳林間藏匿的十幾個護衛就散了開去。
王安盯着空出來的果盤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麼,對齊嶼道:“嶼兄,聽聞昨日開園,這西園中就出了兩樁奇事,不知你可知曉?”
齊嶼拈了一顆櫻桃送進嘴裡,“知道,聽聞那騷動都是由一個女子引起的。”
王安放下杯盞,似笑非笑的看着齊嶼,齊嶼被他看得莫名,凝眉深想,驚道:“你,安兄難道以為此事是池姑娘做的?”
王安雙眸笑彎:“我了解她的性子,她的确做得出這些事。”
齊嶼有些納悶,但一想到之前在姑蘇被池鸢戲耍的事,臉色頓然變得難看。正巧,方才散出去的護衛也都退了回來,小厮來報,周圍并未發現異常。
齊嶼聽了,忍不住笑道:“我說安兄,你當真是個情種啊,且不說之前的,就說近幾日,流光君用代表他身份的車輿接池姑娘進栖梧山莊,此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王安笑容微頓,“我知道……但那又如何?他們做他們的,我做的我的,我們互不相幹,是,我王安的确沒那個本事得到池姑娘,但是你就覺得他們能得到池姑娘了?”
王安說着蓦然起身,雙手負于身後,看着遠處的山景道:“現在的情況,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局面,一個是彥公子,一個是流光君,這兩人一旦争鬥起來,你說誰會得利?”
齊嶼被王安此言驚得半天說不出來話,好一會他才消化完王安的驚世駭俗之言,不禁撫掌贊道:“不愧是安兄,如此野心,當得未來王家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