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齊後,老婦和孫狗就在櫃台後候着,期間會來幫他們倒酒加菜,待酒足飯飽,便讓孫狗帶衆人去樓上客房歇息。
樓上客房不多,收拾出來能住人的就三間,每間屋子裡有兩張榻,還跟之前住客棧一樣,阮青枝、謝離、相星竹一間屋子,奉清川和他師弟一間,剩下的一間就是清漪晩栀和池鸢主仆共一間。
臨近子時,池鸢推門而出,哪知隔壁房間的門也正好打開,池鸢轉頭望去,正對謝離含笑的眉眼。
“身子才好,為何不多休息一下?”
謝離掩好門,走至池鸢身側:“好很多了,屋子悶,想着出來走走,一起吧?”
“嗯。”池鸢伸手扣住謝離手腕,謝離身子一僵,低頭看向她,見池鸢皺眉的模樣,謝離心弦止不住的顫動,他稍稍平緩心緒,輕聲道:“如何,可是安心了?”
池鸢沒說話,松開他,直往樓下走。謝離提步跟上,一同下樓。
大堂一片昏暗,隻有櫃台前置放一盞小燭燈,之前招待衆人的老婦不知去向,隻有孫狗趴在櫃台底酣睡,兩人腳步輕,一路下樓都沒驚醒他。
可下樓後還沒走幾步,謝離就踩中樓梯角的一截木棍,“咯噔”一聲脆響,在寂靜夜裡格外清晰。
池鸢回頭看着地闆上無端多出來的木棍,心起疑惑,大堂内沒有雜物,這截木棍從何而來,為何會在此處,如此放置,倒像是在防備什麼。
“嗯?客官,你們怎麼下樓了?”櫃台後的孫狗被動靜驚醒,見他們下樓,忙提着燈走過來。
謝離走上前,俯身與孫狗平視:“對不住了小哥,打擾到你睡覺,我們就想出去走一走,不知你這可有多餘的燈籠借我?”
孫狗傻呆呆的看着謝離,顯然沒想到眼前這位俊俏少年,竟是如此客氣和善,與他相比,之前薄薰對他的态度可謂是惡劣至極。
“額……有的有的,客官稍等,我這便去給您拿。”孫狗将燭台放到一邊,身子一滾,麻溜的跑回櫃台,取來燈籠給謝離。
“多謝了小哥,你繼續睡吧,回來時,我會鎖好門。”謝離說完站起身,提着燈籠,回頭示意池鸢跟上。
孫狗站在原地,看着兩人打着燈籠出門,眼中神情微微複雜,正愣神時,一個黑影悄悄摸到他身後。
“還看,再看就來不及了,去,大當家回來了,準備準備,該收網了!”
孫狗指着門外道:“可他們已經出去了,該如何……”
一隻黑手毫不客氣的拍打在孫狗頭上,“蠢貨,他們出去正好,先把裡面的人解決了,等他們回來,正好一網打盡!”
謝離提着燈籠沿着河岸緩緩踱步,些許月光透過陰沉的雲霭,将兩人倒影投映在漆黑的河面上。
池鸢踩着硌腳的碎石,跟上謝離的步伐,忽地,她擡起頭看着謝離道:“白日你遇險,為何沒有暗衛護你?”
謝離腳步一頓,側頭看來,“若有暗衛在,根本沒有我出手的餘地,既是選擇出來遊曆,便不該帶着那些累贅。”
“可你差一點沒命!”池鸢凝眉瞪着謝離,“若不是那魔使覺得,你能威脅到我,可能在他遇上你之時,便直接将你殺了!”
謝離眸光一閃,沉聲詢問:“他……拿我威脅你?”
“是啊。”
“罄月,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西域魔使怎知你我關系,怎可笃定,拿我就能威脅得了你?”
池鸢凝眉深思:“我之前也想到了這一點,或許是他打聽了一些消息?”
謝離搖頭一笑:“不可能,世家消息可不是區區江湖人能探查到的,更何況出江都時,我還特意遣人封鎖了消息,不會有人知曉我們的關系,還有一點,那些人為何能精準知道我們位置,你與薄薰異于常人,若有人跟蹤,或是下了追蹤術,不可能一無察覺。”
“這也沒什麼,越是靠近沐川,這些江湖勢力分布越密,路上遇到也很正常。”
謝離輕輕擡袖,拂動耳側發帶,“但願是我多想了,可罄月,凡事還是多留意,眼下多人同行,防人之心不可無。”
池鸢颔首應道:“好,我會注意的。”
客房内,薄薰歪坐在窗前榻上,一邊輕彈指尖,一邊用餘光注意對側榻上的清漪兩人。
若不是池鸢特意安排她留下來照看,薄薰才不會老實待在屋子裡守着她們。
眼看蠟燭燃盡,池鸢還未歸來,薄薰半耷拉着眼皮,懶懶轉過身,拖了一個枕頭,斜靠在牆角,盤弄自己的頭發玩。
“啪”的一聲,蠟燭徹底燃盡,屋子也陷進一片黑暗,一縷青灰的蠟燭殘煙在房中緩緩散開,薄薰鼻尖動了動,聞出異狀,眸光頓亮,當即坐起身。
她輕手輕腳的穿鞋走下床,湊到門前向外探聽,當聽見上樓的動靜,捂嘴一樂,折身去到清漪床前,伸手推了推,果然,二人中了迷香,如死豬一般睡死了。
“嘿,你去這屋,我去那屋,記着動作輕些,莫要弄出動靜了。”
屋外傳來細碎的說話聲,薄薰聽到,趕忙跑到另一側床榻,顧不得脫鞋,抓起被子就蒙頭裝睡。
咯吱一聲,門栓被一根木棍輕易撬開,淺淺月色順着窗棂爬進來,将地上那道矮小身影微微照亮。
孫狗戰戰兢兢地探進屋,先是左右看了看,才敢挪動靠近,他行至桌前,檢查燭燈,随後又向兩側床榻看了幾眼,便原路返回。
聽見關門聲,薄薰探出頭,一臉疑惑,正待她準備起身探查時,又聽到外邊傳來輕不可聞的腳步聲,薄薰細細數着,沒想到這回竟上來了十幾人。
“啪”的一聲,客房大門被一個壯漢猛然推開,壯漢提刀進屋,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弟,壯漢進來後,揮手一指,小弟立馬向薄薰這邊撲來,而壯漢則往清漪那邊靠去。
就在小弟們即将掀開薄薰被子時,“哐啷”一聲巨響從隔壁間的客房傳來,屋内三人同時一驚,立馬跑出去探查情況。
薄薰趕忙甩開被子跟上,心裡不住嘀咕,究竟是誰比她還耐不住性子,先動了手。
薄薰剛轉出門,兩個被漢子就迎臉砸來,薄薰扭身一躲,低頭一瞧,兩個漢子已經斷氣,身子如破布娃娃一樣,扭着奇怪的姿勢倒地。
薄薰好奇俯身檢查,一查之下,不免心驚,這二人身上無傷,但内裡五髒俱裂,全身骨頭都碎成了豆腐渣,如此死法,足可見對方深厚功力。
走廊上這樣的屍體堆了一地,薄薰飛身越過,順着屍體來到隔壁客房,還未靠近,一道剛猛至極的掌風就朝她迎面撲來,薄薰矮身一躲,急聲喊道:“喂,臭小子,你看準點再打!”
薄薰扒着隻剩半截門扇的門框,探頭往裡瞧。
屋内正中,相星竹坐在案前,面含微笑,注視薄薰:“小丫頭,湊熱鬧你倒是積極,也不怕被殃及池魚。”
薄薰跳過門檻,鑽入屋内,“哪能呢,就你這點本事想傷到我,再去多練十幾年吧,阮青枝呢,不會被迷暈了吧?”
薄薰說着扭頭一瞧,見床帳後躺着的人,無奈搖頭:“就知道會這樣,哼,還闖蕩江湖呢,一點防身本事都沒有。”
相星竹眯眼笑着:“隻要有我,青枝就不會有事,與其來看我,倒不如去看看隔壁的情況。”
“喔,對哦,奉清川他們可是弱的很,若是出事,主人又會說我辦事不利了!”薄薰說完,身形一閃,瞬息便閃出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