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離看着空白紙條,眸色漸深:“紙條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小童說的話。”
薄薰恍然大悟,看向前方巷口,“肯定是陷阱,小謝離,我去,你别去!”
謝離淡然搖頭:“既是沖着我來的,你去,他必然不會現身,薄薰,你還是扮作我的小厮跟着吧,不到萬一,你不可出手。”
“好。”薄薰蹙起眉頭,跟在謝離身後往巷口走去。
巷中潮濕狹窄,四處堆積的雜物讓人無從落腳,此地背陰,隔去灼熱的日光,路過的夏風都變得陰涼許多。
謝離手扶腰側佩劍,一步步向巷弄深處而行,然而行至一半,空蕩蕩的巷弄卻什麼事都沒發生,謝離心中疑惑,但腳步不停,快到巷尾時,一個身量瘦小的人突然折身入巷,迎面朝他走來。
謝離當即站定,望向那人,待走近,才見那人是書生打扮,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衫上滿是補丁,書生見謝離和薄薰将去路攔住,拱手客氣行禮:“這位公子,小生着急趕路,還請您行個方便。”
謝離默默打量書生,此人長相普通,放在人堆裡極為不起眼,但越是這種普通長相越是危險,謝離深吸一口氣,側過身,讓書生通行。
書生低頭道了一聲謝,再次擡頭時,唇角泛起一絲詭異的笑,謝離早有防備,在他擡頭一瞬,拔劍而出,書生當即退後半步,一臉無辜的看着謝離:“這位公子,你何故出劍傷人?”
謝離沉眉看着書生道:“不必裝了,讓小童引我來此的人就是你吧?”
書生雙眼一斂,嘴角笑容越咧越大,“公子好生謹慎,不錯,就是我。”書生說完,攏在袖中的手蓦然伸出,飛來的指風下,一柄森寒的刀刃也随之刺向謝離脖頸。
謝離揮劍擊擋,書生反應更快,在謝離劍來之前,轉手刺他胸口,謝離蹬足一躍,一個後翻躲開書生急厲攻勢。
兩人一來一回在狹窄的巷弄打鬥,謝離長劍在此地頗為受制,而書生一柄短刃卻使得格外狠辣流暢,每每出招,常打得人措手不及。
打着打着,謝離突然生出一股熟悉之感,他看向書生的臉,一再确認自己從未見過他。
而書生出刀之時,眼睛焦距也一直盯着謝離的劍,在謝離巧妙躲過他俯沖一擊之後,書生爬壁而上,單腿勾住懸梁,身子倒立在檐下,呲着明晃晃的白牙,沖着底下的謝離笑道:“好劍好劍,公子真是好劍呀,我說怎的如此熟悉,原來确實是公子你呀!”
謝離執劍看着粱下書生,沉眸問道:“你究竟是誰?”
“哦?原來公子并未認出小生,哈哈哈哈,好極好極,做個糊塗鬼也不錯!”
書生說完,喉間突然爆出一陣尖細怪笑,飛身出刀朝謝離殺去,“當”的一聲,刀鋒和劍刃猛烈撞擊在一起,震開的氣浪,将窄巷周圍的雜物盡數擊飛。
兩人持刃相抵,僵持一會,還是謝離略遜一籌,書生将謝離壓在身下,接着抽刀而起,朝他頸項劃去,“小公子,上回你就不是我的對手,這一次,怎麼可能還會是我的對手?”
“那也不一定。”眼見刀刃襲來,謝離來不及躲避,長劍一劃,向書生頭顱斬去,書生擡手一揮,看似輕飄飄的一掌,卻将謝離的劍刃定在原地。
謝離施力收劍,長劍卻紋絲不動,謝離棄劍退走,卻不料,身前人影一閃,下一刻,書生就貼臉而來,“嘿嘿嘿,小公子,現在想逃已經晚了。”
書生得意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鋒利的刀刃,接着朝謝離吐出一口濁氣,将短刃貼向他頸上,“小公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小生我呀,不過是收人錢财替人消災的棋子罷了。”
書生絮絮說着,喉間尖利笑聲越發肆無忌憚。
謝離一臉鎮定的看着書生,心中細細思慮書生的話,突然一些記憶碎片劃過腦海:“你是——陰江流!”
陰江流雙眼一眯,貼近謝離的耳畔,挪動刀刃在他脖頸上劃動,“小公子終于想起我了,呵呵,上回有鬼笛仙子救你,這回又有誰能救你呢?”
陰江流的刀刃極為鋒利,都沒使力,隻是輕輕在皮膚上劃弄,謝離白皙細膩的皮膚就被劃出幾條鮮紅的血口子。
“哎呀,不小心弄破了呢,小公子,痛不痛,要不要小生給您止血?”
謝離神色淡然的看着血珠從肩頭滑落,蹙眉質問:“你不是來殺我的嗎?為何要給我止血?”
陰江流舔掉刀刃上的血珠,瞥眼盯着謝離打量:“殺是自然要殺的,但小生不喜歡直接殺,小生喜歡虐殺……”說到此,陰江流眼神露出幾分陰狠,盯着謝離的眼神像一頭嗜血的怪物,“可惜小公子您卻不太配合,如此模樣,可提不起小生殺人的興緻。”
“而且,你身邊還有一個人,待處理他,小生再慢慢料理你也不遲,哈哈哈哈……”說完,陰江流點住謝離的穴道,持刀向薄薰靠近。
薄薰正依在不遠處的牆角看戲,見陰江流過來,歪站的身子微微伸直,雙手環胸,一臉漫不經心的打量他。
陰江流亦在打量薄薰,見她一身小厮打扮,神态和動作卻嚣張至極,不免心生詫異,走到三尺開外便停步。
“小子,你家主人遇險,你為何不上?”
薄薰朝他翻了一個白眼,“這不還沒死嗎?當你真正要殺他的時候,我自然會出手。”
陰江流笑容一止,緩緩擡起手中刀刃:“嗬,小生還從未見過你這般嚣張無禮的小厮,隻可惜稀奇是稀奇了點,但還是要解決掉的。”
陰江流話音一落,明晃晃的刀刃就在薄薰眼前劃過,“叮”的一聲刺耳脆響,薄薰的手臂和陰江流的刀鋒直直撞上,那清脆的刀鳴震蕩,還以為刀刃撞擊在了鐵塊上。
陰江流詫異收刀,不可置信的看着薄薰的手臂,别說是手臂,就是她深綠色的衣袖都沒有半絲裂紋。
“你……”陰江流驚訝一瞬,很快恢複從容,嘴角的笑也再次擴散,“好極好極,沒想到還意外收獲一個驚喜!”
陰江流旋身一躍,手中短匕快速飛舞,迅猛的疾風将薄薰小布帽吹掉,布帽落地之刻,瞬間碎成無數片,而薄薰迎面頂着刀氣的頭顱卻紋絲不裂,甚至連一根頭發絲都沒被吹動。
“不錯呀小子,一把短刀都讓你玩出花來了。”
陰江流唇角一抖,使刀刺來,薄薰也沒那個耐心看他耍弄,在他襲來的一瞬,伸手一拈,雙指雲淡風輕的夾住他的刀,随後,出手輕輕一點,陰江流便被她定在原地不得動彈。
“點穴這招我也會!”薄薰朝他吐了吐舌頭,接着将頭湊近,對着他的脖子使勁嗅聞。
陰江流全身不能動,唯獨眼睛可以轉動,他看着薄薰湊近,對着自己上下嗅聞,那模樣十足變态,就像一個滿嘴噴着臭氣的老虎在□□獵物一樣,雖然以前他也是這般對待自己的獵物,但如今獵物換成自己,才切身實地的體會到那股惡心發怵的感覺。
“小子,你倒是會藏,之前離得遠,沒将你認出,哼,沒想到還真是你!”薄薰從陰江流手中抽出他的刀,有樣學樣的拿着刀,對着他的脖頸劃動起來。
“你這個惡心的家夥,一身血氣,跑得比老鼠還快,上回本姑娘沒抓住你,這回可讓本姑娘遇上了!”
陰江流眼珠微微一顫,盯着薄薰的臉細細打量。
薄薰将他脖頸劃出幾道縱橫刀傷,見他好奇盯着自己,嘴角一翹,輕點手指,下一刻,陰江流就劇烈咳嗽起來。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誰?”薄薰甩掉刀上血珠,将刀鋒刺向陰江流的雙目,“我就是那個在太熙園追你的人!”
說完薄薰幽深的黑眸中慢慢溢出一點墨綠,直到墨綠将瞳孔填滿,薄薰的真身也顯露在陰江流面前。
陰江流全程都在盯着那雙詭異綠眼看,完全沒注意薄薰的變身法,當見薄薰恢複女身,嘴巴驚訝張大。
“你……”陰江流訝然出聲,這才反應自己能開口說話了,“你是人是鬼?”
薄薰刀刃停在陰江流眼球半寸之地,不耐皺眉:“什麼人不是人鬼不鬼的,本姑娘是仙,再敢說錯一個字,就挖了你的舌頭!”說完薄薰懶得搭理他,轉身去解謝離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