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說完,立刻注意到池鸢身側的顔千風,隻覺那男子容貌俊,身量高,是一位氣質風流的貴公子,而當兩人目光觸上的一刻,江亭沒由來的渾身一顫,一種莫名恐懼湧上心頭。
江亭心下慌亂,等鼓起勇氣再看時,顔千風已經轉了視線。
池鸢對江亭道:“都這個時辰哪裡算早了?還以為你臨陣脫逃,若真當如此,我便砸了你的店,先拿你家小二開刀!”
顔千風聞言,看池鸢的眼神有些詫異,許是才知道池鸢也有這一面。
聽了池鸢的話,江亭心頭一怵,看到牆角軟倒的小二,俯首連聲賠笑:“啊…不敢不敢,小人怕死,小人祖産更不能丢,姑娘息怒,姑娘息怒……”
池鸢沒給他好臉色,冷聲問責:“說吧,這麼晚回來,是做什麼去了?”
“姑娘息怒,小人是去聯系上家了……”江亭說罷,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姑娘,上家說去可以,但是得先交十兩銀子的問路錢。”
“問路錢?”池鸢面色一凝,她身上就帶了一兩的碎銀子,怎的,去黑市還有這般多的規矩?
“哪來的問路錢,你小子最好不要诓我,不然有你好看!”
江亭滿面惶恐:“不,不敢不敢,姑娘恕罪,小小的不敢欺瞞,這問路錢……向來如此,小人當初也交過…呃,姑娘别誤會,您的錢小人已經交過了,小人如此說,不是問姑娘讨錢,而是想詳細與您告知入黑市的規矩。”
“哦,還有何規矩?”
“這問路錢隻是打點的第一步,其後還有上家、引路人那邊的關系打點,最重要的…姑娘您是第一回的生客,引路人那邊也不知能不能通融……”
“這般麻煩?”
“是的,您是生客自是麻煩些,不過走完這些過場,順利進入黑市,得到身份令牌後,以後您無論去哪,出示令牌便可自由出入黑市。”
“身份令牌?”
江亭從袖中摸出一塊黑漆漆的紅紋雕花木牌遞給池鸢看,“姑娘請看,就是此物,此物不可租借,不可替代,一旦發現冒名頂替者,輕則沒收令牌,三年不得入黑市,重則,被黑市守衛抓走,訓教成奴役出售販賣。”
“哦,那你聯系的上家人呢,為何不帶來見我?”
江亭微微一頓,有些犯難:“這…姑娘恕罪,上家向來都是引薦人帶去見他,還不曾有上家來見生客的規矩。”
池鸢冷哼一聲,不與他計較:“規矩倒是多,事不宜遲,你帶我去吧。”
江亭趕忙颔首應答:“好,不過,姑娘,您身邊這位……也是要去黑市嗎?”
“他…”池鸢側頭看向顔千風,顔千風沖她魅氣一笑,聲音又低又酥,“黑市在哪?若是在安魚鎮,我便陪你去。”
池鸢輕輕挑眉:“我可沒問你,也沒說要你去。”
顔千風悶聲一笑:“呵…即便池姑娘沒問,池姑娘的心意我還是明白的。”
池姑娘……江亭還不知道池鸢名字,忙接話道:“原來姑娘姓池,這位公子,黑市不在安魚鎮在沐川城,其實離這裡也不算遠,半個時辰就能到,公子若方便可一同前往。”
顔千風看向江亭,神色幽深,“呵……多謝掌櫃好意,顔某有要事,無法奉陪,隻能辛苦掌櫃陪同池姑娘一路前往了。”
“應該的應該的。”江亭客氣一句,掃眼看了一下牆角的小二,擡手恭請池鸢,“池姑娘,馬車就在門外。”
池鸢提步就走,走至後門處,似想起什麼,轉身看向顔千風,顔千風還站在原地,見她回頭,笑着揮手示意,還用無聲唇語對她說了幾個字。
池鸢讀懂了他的唇語,什麼都沒說,回頭與江亭一起乘馬車去沐川城。
到達沐川城,馬車直往人員混雜,三教九流彙聚的西街而去,稍許,馬車停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酒館前,江亭挑簾看了一眼,恭敬俯首請池鸢下車。
池鸢戴好帷帽下車,江亭戴上面巾緊跟其後,酒館人多嘴雜,一入内,兩人便受到了衆人的注目禮,江亭小聲對池鸢道:“池姑娘,一會見到上家,您不必說話,一切都由我來解釋,您不懂黑市的規矩,容易多說多錯。”
“好,那就有勞掌櫃了。”
“應該的,池姑娘前面就是了。”
江亭将池鸢引到酒館最深處的包間,推開門,昏暗的燭火随着湧來的風旋跳躍,包間内門窗緊閉,不透風也不透光,鋪着錦緞的圓桌前,坐着一位戴面具的男人,其旁還站着兩名打手。
“讓金爺久等,人帶來了,就是這位池姑娘。”江亭上前行禮道。
金三低應一聲,擡頭打量池鸢,江亭見狀,笑着道:“金爺,池姑娘初來乍到,許多規矩都不懂……”江亭說着,從袖中摸出一個錢袋遞上去,“金爺,行個方便,引路人那邊的事,還請您多多擔待一二。”
金三拿着錢袋在手上掂量幾下,半露臉的面具下,一張略帶胡茬的嘴輕微上揚,“呵呵,江兄,何時改性,出手這麼大方了?”
“呵……”江亭賠笑一聲,低垂頭道,“沒有沒有,這都是道上的規矩,我也是按規矩辦事。”
“哈哈,不錯,都是按規矩辦事,哈哈哈哈。”
金三收了銀錢十分滿意,擡手招呼兩人落座,江亭應聲而坐,池鸢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金三當即收了笑,目光轉冷掃向池鸢,“江兄,看來你帶來的這位小姑娘,似乎不帶給面子呀?”
江亭看了看池鸢,又看了看金三,左右為難,“金爺别誤會,她隻是不懂規矩罷了。”
“哦,不懂規矩?江兄難道沒與她說,我們道上的規矩嗎?”金三還未說完,身側兩個打手同時握緊了拳頭。
江亭趕忙起身,湊到金三耳邊說了幾句話,起初金三嘴角還是下沉的,當聽完江亭的話後,嘴角頓然緊抿,看池鸢的眼神也帶起一分敬畏之意。
“金爺,話都說到這份了,您懂的……”
金三沉默片刻,沉聲道:“好,既然江兄都這般說了,我又豈會不給你面子,正好,今日就是黑市開市的日子,晚上我就帶你們去撞撞運氣,若不成可不能怪我。”
“好好,有金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江亭說完又同金三談論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等商議好今晚的見面時間,江亭便将池鸢帶出了酒館。
酉時末,江亭帶着池鸢在西街最偏僻的一條巷弄與金三見面,天還沒有完全黑透,一行人燈籠也不點,穿行在幽深窄巷中,大概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一行人走到巷道盡頭的一堵石牆前。
石牆面藤蔓蔓延,周圍雜草叢生,看似荒僻無人之地,但細觀卻能發現石牆面上,有幾道極為細小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