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簾動,吹散氤氲在室内的茶香,池鸢好奇道:“鶴立台,是何處?”
“鶴立台在沐川内城,為武林盟腹地,主刑獄審查之事,鶴立台背靠麒麟山脈,其地下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溶洞,關押我們的地牢便建在裡面,但武林盟的地牢可不止一處,經過這麼些年查探,山脈中,隐藏的地牢至少有十幾處,其中秘辛牽扯甚廣,我就是在尋查其中一處地牢時,被武林盟的人發現,才暴露的身份。”
池鸢突然想起什麼,“你方才說……你是東華山弟子?”
餘水半擡頭,颔首應答:“是,我們是東華山弟子,東華山掌教嚴百川正是家師,姑娘若不信,可尋一位東華山弟子詢問真假。”
“不必說,我信你。”池鸢看向薄薰,薄薰湊上前附耳道:“主人,有何事?”
“去将謝離請來。”
三人見薄薰出門,頗有些面面相觑,池鸢解釋道:“諸位莫急,我請一人來,共同商議此事。”
餘水怔了怔,回道:“好,我們願相信池姑娘。”
稍許,薄薰便帶着謝離進了屋子,瞧見桌前三人,略略驚訝,但他也沒開口詢問,一臉淡然的坐到池鸢身邊。
“罄月,出何事了?”
池鸢道:“他們就是沈莫要找的人,而且他們是東華山弟子。”
謝離眉峰一擡,目光移向餘水幾人,“東華山弟子,那不是……”
“正是。”池鸢明白謝離要說什麼,笑着颔首,随後對餘水道:“既然你們是東華山弟子,那有一物,可否交給幾位驗看?”
餘水心頭一驚,直覺告訴他,此事非同尋常,當即從椅子上站起身,面帶恭敬:“池姑娘客氣了,不知是何物?”
薄薰背過身去,從芥子空間中,将之前在山間神廟發現的遺骨和信物拿出來,她将遺骨擺在桌下,随即回過身,假裝從袖中摸出信物,放置在案前。
餘水往案上随意一瞥,當見信箋上的玄武玉牌,臉色頓變,身側兩人更是驚呼出聲:“師兄,這是……”
餘水呆立片刻,顫着手去摸那塊玉牌,直到觸手的那刻,又迫不及待的捧在手中不斷翻看,三人輪看一番,最後将目光齊齊落在那封看上去一碰就碎的信箋上。
餘水放緩呼吸,輕輕拾起信箋,才一打開,印着字的紙屑開始紛紛掉落,餘水呼吸一滞,當即雙手捧住,不敢再動。
此信曆經幾十載,紙張脆如凝雪,看似完整,卻一碰就碎,雖是打不開,但可從泛黃的紙頁上,看到幾灘暈開的,幾乎要褪去的血迹。
“這塊玉牌……”餘水捧着信箋,一泉熱淚湧進眼眶,“正是我們苦苦尋找的師伯遺物啊……”
當即餘水直接跪在案前,向池鸢叩首道:“池姑娘……我們潛伏武林盟十幾載,正是為的尋找三十年前神秘失蹤的江師伯,不知,不知你是從何處尋得此物,能否細說一二?”
“此物是在浦山一處荒僻神廟中所得,那供桌上有此人的刻字,他叫江逢遊,東華山大弟子,歸山途中不幸遭武林盟暗算,手中密卷被奪,身受重傷不久于世,故此留言,讓看到的人給東華山傳信。”
池鸢說完輕輕一歎,薄薰上前将餘水拽起身:“原來你們真認識啊,别急别急,除了信物,他的屍骨我也帶來了呢!”
薄薰将藏在桌底的白骨擡到餘水面前,餘水微微一愣,瞬然跪地,和其他二人一起向白骨叩拜不斷。
好一會,餘水才扶着桌沿顫顫巍巍的起身,“多多……謝,多謝池姑娘,多謝你們,沒想到有一朝一日還能尋回師伯遺骨,太好了,師父這半身心結終于可以放下了,太好了……”
薄薰好奇問:“哦~這骨頭原來是你師伯呀,還有,你師父得了什麼心結,和這屍骨有何關系?”
餘水一怔,面有為難之色,薄薰瞧見擺手一笑:“哎呀,我就随口一問,不說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餘水俯首拜道:“多謝姑娘體諒,此事乃家師隐秘,不是我不願說,而是不能說,哎,沒想到師伯還是遭了武林盟的黑手,難怪這些年搜尋山中地牢,無一所獲。”
池鸢對謝離道:“這下好了,你可不必将信物送去東華山,他們是江逢遊的師侄,此物交還給他們,也算了卻一樁事。”
謝離颔首微笑:“确是如此。”
餘水聽言又朝謝離拜道:“公子有心了,請受餘水一拜。”未料,這一回,他才一俯身,腰側骨頭咔嚓一聲脆響,随即人就癱倒在地。
“師兄!師兄……你沒事吧?”
薄薰瞧了一眼,無奈道:“你小子,腰骨差點都碎了,快别站着了,坐吧,不用拜來拜去。”
“多謝姑娘。”餘水緩了一口氣,在師弟的攙扶下坐到木椅上,“咳咳……讓池姑娘見笑了,這身上的傷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實真的沒…沒多大事……咳咳……”餘水面上故作輕松,可話才說完,就吐出一大口血。
身旁師弟頓然急呼:“師兄,别說了,你都咳血了!”
薄薰湊上前,給餘水探脈:“你小子真會藏,哪沒事了?若不是有功夫底子扛着,單論你這身傷,怕是撐不到别人來救你!”
池鸢聽言眸光一動,問餘水:“沈莫說,你們是被人救出來的,救你們的人呢?”
餘水頓了頓,照實回道:“當時情況危急,出了地牢,我們就兵分兩路,商議在城外彙合,說起來……也不知孟師弟他們,有沒有逃出城去。”
“沈莫的目标是你們,想來,他們是應該逃出去了,不過,你們三個一身傷,為何不與門中師弟交換傷員,再分兩隊出逃,如此勝算不是更大?”
餘水輕輕搖頭:“就是覺得希望渺茫,才決定不要拖師弟們下水,我們三人彙集一處,武林盟的人就不會死追他們,若我們能順利出逃,那是最好,若不能……甯願自絕,也萬不會再落到那些人手裡。”
看到餘水處境凄慘卻依然傲骨決絕模樣,池鸢微微觸動:“江逢遊曾說,他手中密卷被奪,不知你們潛伏十幾年,可尋到一絲線索?”
提及此,餘水眸光頓然黯淡幾分:“沒有……武林盟屬地規矩極嚴,便是每一處看守地牢的護衛都有編隊,不可交替混淆,而置放密卷的重焰閣更是重中之重,非武林盟嫡系子弟不可靠近,我們也是花費了十年才入得鶴立台地牢。”
說至此,餘水深深地歎了口氣:“江師伯手中那卷秘籍,是門内不傳秘訣之一,江師伯手中是上卷,下卷在家父手中,武林盟即便奪走一卷,也不可能窺得其一,此内功心法必須合二為一方可練成。”
“既如此,那你們就不想奪回密卷嗎?”
“想,如何不想?但武林盟勢力太大,和他們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隻會得不償失……報仇之事也隻能從長計議了。”
話後,池鸢讓薄薰給餘水他們備了一些傷藥,便親自送出城去。
回禦風樓時,主仆二人又撞見一隊搜查的武林盟護衛,這次帶隊的是一位貌美女子,她一身短打勁裝,外搭紅披風,神情張揚肆意。
街前一堆人圍聚不散,對着躺倒在血泊中的刀客議論紛紛,“這是天鷹門的弟子,前幾日,我還在西街見過他!”
“咦,大家快看,他胸口這刀傷像是東越人的刀法!”
“三道傷口,該不會是孟三刀那厮吧?”
“說不準,你看,腰側還有刀傷,按道理胸口刀傷足以緻命,何必多此一舉呢?”
“說得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