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安站在鐵欄前細細端看他的五官,而後,他微微靠向池鸢身側,壓低聲音道:“池姑娘,我見過此人。”
“哦,是誰?”池鸢訝異回頭。
許念安唇瓣微抖,神情驚愕,有些不可置信,他又看了幾眼,認真道:“他……他好像是雲夢山莊前任莊主,喬笙。”
“雲夢山莊?是奉清川的師門?”
“是,我八歲随師父一同上雲夢拜訪,那時,執掌雲夢的還是喬莊主,我雖年幼,但對喬莊主的模樣,還是記得清楚的,喬莊主人很好,和我師父亦是朋友,隻是後來,雲夢内亂,喬莊主失蹤,這樁懸案一直是師父心頭的遺憾,卻不想,喬莊主竟會被武林盟秘密關押在此。”
池鸢聽言,轉頭看向水池中狼狽形容的人,他手腳亦是被鐵鈎穿鎖,長年累月下來,那鐵鈎都與他愈合的皮肉生在一處,比起之前在見欲地牢看到的人,喬笙身上的傷還算輕,不過,在他破漏衣衫的胸前,有一道從左肩至右下腰肋的狹長刀疤,看上去頗為刺目驚心。
“武林盟……狼子野心,居心叵則,肯定與現任雲夢莊主暗中勾連。”許念安喃喃低言道。
池鸢看了一眼周圍的看守,低聲問:“你确定是他,那要救嗎?”
許念安微微一怔,擡頭對上池鸢目光,但很快他便别開眼去,微微搖頭:“恕我私心,既得知喬莊主在此,解救之法,日後再議,而今我隻想知道,徽卻是否平安無事。”
說罷,許念安眼眸一黯,一想到寒徽卻也會受同等刑罰,他渾身就止不住的發抖,袖中五指更是摳出了血印。
聞到那淡淡的血腥氣,池鸢無聲歎息,回眸看向地牢中的喬笙,“放心吧,這老家夥内力深厚,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以現在情況,隻能先救出寒徽卻,其他人不用管,你也不必心生愧疚。”
而後,池鸢又帶着許念安裝模作樣在其他牢門前尋看,停留半個時辰後便離開香欲地牢。
按照正常排列位置,與香欲挨着的必是聽欲或味欲,隻要遇其一,那就能推算出意欲地牢所在。
看向前方幽深甬道,池鸢深吸一口氣,帶着許念安頭也不回的向前行去,到達第一個岔道口,憑直覺,池鸢選擇中間,直繞行一會,又見一簇明亮火光,看到光火,池鸢就知道自己堵對了,一般石道内隻點油燈,隻有地牢位置才燃火炬。
臨到出口,池鸢作好隐秘記号,回頭看向身後,這一路走來,他們沒遇到任何護衛隊,雖說白日防守不嚴,但也不可能是這般松懈狀态。
看到牢門上耳朵形狀的鐵塑,池鸢微微驚訝,若六欲地牢排布真如她心中推想,那意欲地牢必然就在昨日,去見欲地牢的某一處甬道口,想不到真正目的地就在身邊,卻因為一念之差,相隔甚遠。
池鸢帶着許念安入了聽欲地牢,一路走馬觀花,佯裝巡查模樣。
“等等,他好像是天鷹門門主!”許念安突然叫住池鸢。
池鸢轉過身,看向右側地牢,“你小子認識的人還挺多,難不成,九派掌門你都見過?”
“這是當然,除了例常比武交流之外,各派門主生辰節日,都會互相登門拜訪,不說九派,依附九派的小宗門門主,大多我都是見過的。”
“你小子年紀輕輕,見識倒是廣。”
“咳,池姑娘,雖說你确實武藝高強,名震江湖,但我比你大上許多,稱我為小子實有不妥吧?”
池鸢聽言瞟了他一眼,語氣不滿:“哪裡不妥了,不叫小子叫什麼,難不成喊你許公子,許少俠,還是許念安,或是念安?”
許念安聽得眼皮直抖,沉默片刻:“算了,随姑娘喜歡吧,我其實也沒那麼在意。”
“這不就是了。”池鸢輕輕哼聲,伸手搭上地牢鐵欄,貼近觀察睡在石床上的人。
地牢石床就挨着鐵欄,睡在上面的人側着身子背對人,一身血衣到處都是破洞,傷口處趴了幾隻蒼蠅,也不知是昏睡還是假睡,時不時的會伸手驅趕。
“他臉都沒露,你如何看出他就是天鷹門的門主?而且,不是說天鷹門主被天山魔頭殺了嗎?”
“天鷹門主之死太過蹊跷,其死訊也是武林盟傳出,天山魔頭不過是他們用來混淆視聽的由頭,若真是死了,那眼前這人又是誰?”
“你如何能确定就是他?”
“天鷹門主我見過,他手上有道顯眼胎記,你自己看。”
池鸢聽言,看向石床人的手,還真如許念安所言,那人露出袖外的右手手背上,有道如閃電一樣的胎記。
就在兩人低聲說話時,身後不遠處,站在角落石壁前的一名護衛,不時擡頭用警惕目光打量他們。見池鸢駐留在地牢前不走,那護衛眼裡的眸光越來越兇戾,看着池鸢身上的黑鬥篷,他再也忍不住,持刀悄悄靠近。
也在靠近的一瞬,池鸢察覺,隻見寒光一起,那護衛揚刀一劈,眼神狠厲地朝她斬來,池鸢推開一側的許念安,移步躲開。
周圍護衛見狀,驚震一刻,瞬然提刀上前:“快,有刺客,保護石長老!”
池鸢躲過一刀後,那人就失了先機,護衛們一擁而上,将他團團包圍,此人與護衛纏鬥十幾招,突然,有人一槍挑飛他頭上的帽子,立時有護衛驚喊:“生面孔,果然是刺客,快,抓住他!”
池鸢驚訝看着被人圍攻的康天雄,真沒想到,他竟能在這麼多護衛的眼皮子底下,潛到這地牢深處來。
許念安同樣驚訝,他認識康天雄,而康天雄出現在這裡,那地牢内躺着的人必然是天鷹門的門主。
康天雄之所以突然向池鸢襲擊,應誤以為她是石鬼,要對裡面的人動刑,一時沖動,便暴露了身份。
盡管康天雄武功底子不錯,但在越聚越多的護衛圍攻之下,漸漸露出敗勢,他愈打愈退,從衣兜中掏出個黑褐色的東西,那東西盤成了個球,被康天雄扔到地上後,立馬彈射而起,竄到牆角,開始打洞。
看到那隻穿山甲,池鸢終于明白為何康天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到這裡,看來那不為人知的密道怕也是這隻穿山甲的傑作,有此物在,難怪康天雄敢隻身闖入六欲地牢。
隻是可惜,最後關頭卻功虧一篑,若他再忍忍,說不定還真能将自己的門主救出去。
這麼大的動靜,躺在石床上的人依舊巋然不動,多半是昏睡當中,驅趕蒼蠅不過是下意識的行為。
轉眼,穿山甲就打出一個窄小洞口,康天雄一刀掃退三面護衛,再接一掌,打向旁邊石牆,霎時,周圍石壁嗡嗡震動,無數石塊開始掉落。
趁護衛躲避時刻,康天雄趕忙随穿山甲鑽入洞口,明晃晃地消失在衆護衛的眼皮子底下。
周圍地動就維持了一會,等恢複時,落下的積石也剛巧将洞穴掩蓋。護衛挖了好一會,将洞口挖出後,裡面已經被穿山甲挖塌陷,沒法追蹤。
趁着勢亂,池鸢趕緊帶許念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