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默了默:“沒别的,更普通的嗎?”
“沒呢,其他東西更晃眼,蟬不知那家夥可有錢了,裡間金銀珠寶一大堆,不過這些東西對我們而言,和地上石頭沒什麼分别。”
池鸢想了想,雖說匣子裡的東西好似很名貴,但裝在木匣裡也沒人看出,先就這樣裝裝樣子吧。
然而池鸢卻不知,裝白玉小人的沉香木匣,遠比她之前捧的那一堆金銀玉飾貴重得多,隻是兩人都不識貨,所以看不出來。
“對了,你不是在蟬不知那拿了一個黑木匣嗎?裡面裝的是什麼?”
想起這事,薄薰就頭疼地長歎一口氣:“沒呢主人,木匣上的鎖太複雜,若不是蟬不知說,強行破壞鎖,裡面的東西也會跟着毀壞,我早就□□了!哼,一個木匣子罷了,不開就不開,肯定是蟬不知起了壞心思,想故意刁難我!”
池鸢無奈搖頭,“哪來的刁難,分明就是你笨,先放着吧,以後找個聰明人開鎖。”
薄薰撲了撲翅膀,還以為池鸢會說她來打開,卻沒想到主人這般貧嘴。
主仆二人說笑間,不知不覺已來到後院深處,其間路上倒也遇見過幾個管事盤問,不過都在薄薰術法的配合下巧妙過關。
看到遠處三人高的院牆,池鸢頓然加快腳步,薄薰率先飛到牆頭等她,然而,池鸢剛邁出石階,踏入花草地之時,身後蓦然響起一道溫潤如水的聲音。
“前面那個小丫頭,你要去哪?”
池鸢身子一定,緩慢轉身,沒有擡頭,就那般看着聲音主人,一步步朝她走近。
微風穿林而過,将他淡青衣袍吹起一角,不用擡頭,池鸢也知道來人是沈念,隻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沈念面色沉靜,站定在池鸢面前,之前跟在他身後的小厮也不知所蹤。
“小丫頭是迷路了?這裡,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這句話隐含試探,也隐含警告之意。
池鸢抱着沉香木匣,微微擡頭掃向他胸口:“回公子,奴婢是來給主子送東西的。”
沈念看向池鸢懷中抱着的沉香木匣,眸光一閃,唇角無聲笑開:“原來如此,你是哪座園子的丫鬟,送東西怎麼會送到這裡來?”
“奴婢,奴婢是少夫人的丫鬟。”池鸢靈機一動,幹脆将張婉拉出來背鍋,“是少夫人讓奴婢把東西送到這裡的,說,說是送給……公子您的……”
沈念輕輕一笑,目光在池鸢身上來回探尋:“少夫人?若我沒看錯,之前在外花園好像見過你?”
“是的公子,奴婢方才就在花園伺候少夫人。”
沈念将目光定在池鸢低垂的頭顱上,眼中光芒越來越沉:“是麼?可少夫人知道,我要去外院巡查,但為何一轉眼,她卻要你在這裡等我?難道她預料到我會來這裡?”
池鸢微微一愣,不知該用什麼話來搪塞,正猶豫時,隻覺頭頂的陰影越來越大。
“小丫頭别裝了,其實我是跟着你過來的。”
沈念突然貼耳的話,讓池鸢微微一驚,瞬然擡頭去瞧他。
兩人視線相對之刻,沈念眼眸倏地一下睜大,淡淡驚愕一閃而過,随後,所有情緒化作一縷淡淡笑意,從他眼底溢出。
“池姑娘,怎麼是你?”
藏在牆頭的薄薰慢慢探出頭,翅膀跟着花瓣一顫一顫,悄悄與池鸢傳音道:“我就說感覺有人跟着,沒想到是這小子。”
身份既被識破,池鸢也不裝了,站直身,神情淡漠地打量沈念。
“你跟着我做什麼?”不怪池鸢察覺不到沈念跟蹤,這附近丫鬟護衛衆多,來來往往氣息繁雜,多個人少個人都沒什麼感覺。
“我以為姑娘是刺客。”沈念笑意盈盈,一雙眉眼十分溫和地注視池鸢。
但池鸢可不給他好臉色,“刺客?我的确是刺客,隻不過,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沈念笑了笑,許是池鸢目光太過冷厲,微微錯開眼,“姑娘身上氣息不對,身為丫鬟,可沒有姑娘這般從容之态,而府上丫鬟大多懼怕嫂嫂,所以,姑娘這破綻就更顯眼了。”
池鸢心道:難怪之前張婉會起疑,她還想着是自己聲音露了破綻。
想罷,池鸢橫眉瞪了沈念一眼:“不知道是誰之前與我說,張婉心地善良,哼,她若是善良,府上丫鬟為何會懼怕她?”
沈念笑容一頓,轉頭對上池鸢的目光:“這……算我說錯話好不好,不過姑娘,你來這裡做什麼?”
池鸢态度冷硬:“你說刺客要來做什麼?”
沈念也不計較她的态度,擡頭看向前方高樓,眸中笑意漸深:“莫非池姑娘想去重焰閣?”
“是又如何?既被你發現,你自個選吧,是被我打暈,還是被我挾持,又或是被我殺人滅口?”
林下風靜,鳥鳴聲婉轉如歌,少女身姿獨立,即便梳着簡單雙髻,清冷出塵風姿不減半分,特别是那雙似冰似雪的眼眸,端端對上一眼,便讓人心悸不止。
沈念不自覺地退後一步,看一眼便移眸,可移開之後,又忍不住還想看一眼。
但池鸢的臉色,就在他頻頻錯眼的動作間,越來越沉。
“看來,你是想選最後一個了?”池鸢擡起手,一道冰淩折射耀目華光,浮空在指尖環繞。
面對威脅,沈念面色依舊從容淡定,他垂眸想了想,語氣溫和商量:“我可不可以都不選?”
話音一落,池鸢指尖冰淩瞬然飛出,鋒利尖刃直對準了沈念脖頸:“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池姑娘誤會了,我若是想揭發你,就不可能不帶小厮過來。”
叮的一聲脆響,冰淩在沈念脖頸半寸前崩裂,碎如星辰,消失在他微微上揚的唇角。
池鸢眼神奇怪地看着沈念,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沒發現她身份前,他就沒帶小厮過來追問,想來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才不揭穿,隻是他為何要這麼做?難道就不怕刺客反擊脅迫他?
“那你是什麼意思?難道真如别人所言天性純善,即便遇到刺客,也會好心放他走?”
沈念輕輕搖頭:“不是我好心放他走,而是勸他不要自尋死路,池姑娘既來重焰閣,應該知道此地是武林盟禁地,周圍哨塔護衛無數,踏進一步,必将萬箭穿心。”
“可你不怕刺客反過來要挾你,拿你作人質?”
“怕,當然怕,所以行動前,我會觀察這位刺客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若是不好惹的,我也不會靠得這麼近,與她說話。”
池鸢挑眉道:“按你話的意思,那我便是很好惹的人了?”
沈念瞬然笑出聲:“沒有,池姑娘出現在這,确實出乎我的意料,隻不過,池姑娘給人的氣息很溫和,這一點,我能看出來,而且,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殺氣。”
池鸢微微皺眉:“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麼?我的時間不多,你若是誠心想拖我時間,那我也不會對你太客氣。”
沈念眼眸轉了轉,似在觀察周圍護衛和丫鬟的動向,“若我說,我可以幫姑娘進入重焰閣,不知姑娘願不願相信?”
池鸢眉頭皺得更深,一臉狐疑地盯着沈念:“你打什麼注意?我不需要你多管閑事。”說着,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請君入甕,先騙我進去,好通報護衛,将我圍殺在裡面,對不對?”
那一瞬,沈念臉上溫和的笑生了些許裂痕,見池鸢兩面,每一次,她總給他一種無力又無可奈何的感覺,有時候過于直接,有時候又過于果斷,毫不給人留半分情面。
“姑娘若是如此想,那還是請姑娘将我挾持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