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薰揮着鞭子歪頭瞥他:“呀,你怎麼醒了!現在才剛過子時,你繼續睡,不用管我。”
阮青枝搖搖頭,俯身坐到薄薰身旁。
見狀,薄薰沉思一瞬,笑問:“你該不會是被我笑聲吵醒的吧?”說完趕忙捂嘴,又靠到阮青枝耳邊道:“主人呢,主人該不會也被我吵醒了吧?”
“沒有,阿鸢睡得很沉。”
“哦對!主人傷勢沒好,想來應是睡得沉。”薄薰說完神情放松了些許。
阮青枝聽言卻是擔憂起來:“阿鸢傷得很重嗎?我見她閉關兩日,能下地走動,還以為大好了。”
“哪能呢,就算主人非凡人之身,也不可能好得那麼快,你小子還真是什麼都不懂,算了,和你說多了也沒意思,這話題不聊了不聊了。”
阮青枝抿了抿唇,輕應一聲:“好,不說這個,那薄薰姑娘可否說說,為何要趕這麼急的路,這麼着急,又是要往哪去?”
薄薰撓了撓下巴,喃喃嘟囔:“很急嗎?也就走了五個時辰吧,至于去哪…主人說是北上,沒有具體目的地。”
阮青枝擡頭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周圍樹木長勢,“若是去北上,這條路可繞得遠了,而且五個時辰,人不累馬也會累。”
像是為了印證阮青枝的話,下一刻,車架前的馬就開始嘶鳴不斷,伴随陣陣抽搐,沒出一會就跛着腳歪倒下去。
薄薰趕忙穩住傾倒的馬車,去查看馬的情況,見馬雙目翻白口吐白沫的樣子,頓然沒好氣地雙手叉腰,瞪向阮青枝:“你,你小子是烏鴉嘴嗎?”
阮青枝看了一眼馬,語氣平靜:“五個時辰,不給吃喝,還不容歇息,人都會累死,更何況負重前行的牲畜。”
“你!”
薄薰被怼得無話可說,細想着确實是自己的問題,此前趕車也會夜宿歇息,從未有日夜兼行的先例,她是覺得自己不累一直趕路,卻忘了照顧馬的感受。
這下好了,山林小道,幾十裡不見人煙,馬死了都沒補給的地方。
“你這烏鴉嘴,現在被你說中了,那你也要想辦法!”
阮青枝神色淡淡,在路邊尋了個木樁坐下,“我在想,不過目前是沒辦法的,等白日,看看有沒有路過的商隊。”
薄薰順了順氣,也挨着阮青枝身邊坐下,木樁不大兩人衣襟相貼,肩膀都撞在一處。
阮青枝身子一僵,剛要起身,就被薄薰扯着衣擺拽回去。
“幹什麼,嫌棄我?”
“沒有,男女授受不親,我們這樣坐一起不合适。”
薄薰朝他翻了個白眼:“什麼男女,我是……咳咳,算了,你小子若真在意這些,方才你同主人睡在馬車裡,怎麼不在意這些?”
阮青枝被問得愣住,他看了看馬車,又轉頭看薄薰,“我,我忘了……”
“這是理由嗎?”薄薰瞪大眼瞧他,阮青枝被她瞧得不自在,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薄薰的手,起了身。
“我知薄薰姑娘不拘小節,但有的事情還是需要注意的。”
“你小子,行,那一會你别去馬車睡,你就睡在地上!”
“我被你吵醒,睡不着了……”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薄薰雙目冷嗖嗖地盯視阮青枝,暗夜之下,一點瑩綠從她眼底漫出,但阮青枝背對她,沒察覺到她的異樣。
薄薰緊扣的五指微微收放,想了想,決定不和阮青枝計較。
“哼!既是睡不着,去,拾撿些柴火來,我準備做飯了。”
池鸢是被一陣烤肉香氣誘醒的,挑開車簾,見到車架外的死馬,微微詫異。
“主人主人,您醒了,嘿嘿正好,快來嘗嘗我烤的山雞肉!”不遠處,薄薰和阮青枝圍坐在火堆前,笑着與她招手。
見池鸢過來,薄薰立馬讓出自己的位置,從草堆裡重新翻出一塊石頭搬來坐。
“嘿嘿主人,您快嘗嘗,聞着可香了,我還一口沒吃!”薄薰将山雞肉遞給池鸢,原以為她不會接,沒想到她不僅接了,還吃了起來。
薄薰微微睜大眼,她知道池鸢很少吃飯,即便吃也吃得不多,難道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急需食物來增加填補?想至此,薄薰趕忙将腳邊打來的幾隻野味也放在火上烤。
“主人慢些吃,剛烤出來還很燙,我這還有很多,您若是不夠,我可以再抓。”
池鸢沒說話,一直低頭吃東西,像是餓極。
一旁的阮青枝也看呆了眼,他從未見過池鸢這副模樣。
池鸢吃完一整隻山雞便不吃了,因吃得太快,嘴邊沾了一圈油污,同薄薰說話時,那黑點點一抖一抖地可愛至極:“味道不錯,我吃一隻就夠了,剩下的你們吃。”
薄薰盯着池鸢嘴邊的油漬,雙眼冒着星星一樣的微光:“主人喜歡真是太好了。”因為那模樣太過可愛罕見,一時間,薄薰都舍不得提醒她擦去嘴角的污漬。
可下一瞬,阮青枝就将自己的帕子遞給池鸢:“阿鸢,來,擦擦嘴。”
薄薰立時橫眉怒瞪他,但礙于池鸢在場,隻能生生将怨氣憋回肚子裡。
池鸢接了帕子擦了嘴,詢問阮青枝:“對了,出門前忘了問你,你想去哪?”
阮青枝眸光一怔,微微垂頭:“阿鸢不用在意師姐的話,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帶着我一起遊曆,終是不太方便。”
池鸢笑了笑,神色突然變得認真起來:“話是這般說,但我想問你,你真正想去的地方是哪?”
阮青枝睫翼輕顫:“我……我去南邊……聽薄薰姑娘說,阿鸢要北上,所以,我們其實不同路。”
池鸢瞥了薄薰一眼,薄薰瞬然低頭,嘴裡嚼得烤肉都不香了。
“是不同路,不過你若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先送你去,畢竟我的事沒有定數,所以不急。”
“嗯。”阮青枝微微颔首,猶豫一瞬,堅定回答:“我去金陵。”
“金陵?”池鸢眼皮一跳,金陵是齊氏的地盤,阮青枝的本家就在金陵,而他家三族覆滅之禍,就是齊氏在幕後作的推手。
“嗯,我要去金陵。”阮青枝語氣肯定地又說了一遍,他知道,池鸢一定猜到他的去意,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去。
“好,那就先送你去金陵。”
阮青枝擡眸看她,似意外她會答應,對上阮青枝的目光,池鸢微微一笑:“怎麼?是覺得我不會答應?人各有志,再怎麼阻撓都沒用,你想去就去吧,正好,我也想去找齊氏的麻煩。”
“主人,去金陵是走南邊嗎?那我們是不是走反了。”薄薰悶悶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池鸢挑挑眉:“那就繞回去。”
阮青枝聽言一笑:“不必了阿鸢。”說着,又笑看薄薰,“薄薰姑娘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過了這片山頭,就是去金陵的官道,之前我便提醒過她。”
薄薰驚訝捂嘴:“啊!原來你小子說這條路繞得有些遠是這個意思,你你你,你有話就不能直說嘛!”
“我以為薄薰姑娘是認路的,因為你不是一直在看地圖嗎?”
提到這個薄薰的臉瞬間通紅,見池鸢投來疑惑目光,低垂頭,支支吾吾道:“那個……主人,您知道,我識字不多,圖看得明白,就是把南北兩個字弄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