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石榴花被風吹散,一瓣瓣,随着風,飄進白紗帳幔後的木案。
兩個婢女俯着身為齊霜描眉添妝,動作極盡小心,唯恐驚擾主子低頭看書信的動作。
突然,隔間珠簾被人輕輕挑開,齊氏主母被衆多丫鬟嬷嬷環伺而來,“霜兒,你沒事吧?”
齊霜聞言一喜,将信随意擱置在木案,推開身邊婢女,迎上前,“母親,你怎麼來了,你出來,那宴會怎麼辦?”雖是埋怨的語氣,但齊霜眼裡卻透着淡淡的歡喜。
“沒事,一場宴會罷了,都習慣了,大家随意取樂就是,倒是你,快,讓為娘看看,有沒有被磕碰到哪裡?”
齊霜拉着齊母坐到榻上,微微俯身,乖巧地任她撥動臉頰,看到齊母臉上露出的擔憂神色,齊霜笑着安慰:“沒事母親,沒被磕到,就是灑到一些酒水而已。”
“嗯,那就好。”齊母抓着齊霜的手交疊握在手心,一邊摩挲一邊叮囑:“霜兒,行事莫要沖動,一切要量力而行,那位姑娘現在是流光君看中的人,你可不要随意招惹她。”
齊霜眼眸一黯,卻依然笑着回答:“省得母親,此事我自有分寸,您就不要操心了,對了,聽說哥哥今日回來,可是什麼時辰?”
“快了快了。”齊母拍了拍齊霜的手,還想說些體己的話,突然簾外匆匆跑進一個丫鬟,“主母,不好了,大小姐又不見了!”
齊母聽言一驚,瞬然站起身,直接撇開齊霜的手,話都不說一句就往屋外去。
“母親!”齊霜急急喚她,可齊母卻好似聽不見,幾個快步就離了閣樓。齊霜失神片刻,也帶着貼身丫鬟跟着趕去。
未時的日光格外刺眼,花漾一路分花折柳的趕路,額上微微沁汗,忽而,花林洞開,能一眼看見遠處湖面。
花漾步伐頓止,站在原地讓小厮為自己整裝,而後,迎着拂面微風,不疾不徐地向花亭而去。
看到池鸢身邊的王惜弱,花漾眉頭輕皺,不過轉眼,就挂起一副和煦微笑拾階而上。
“罄月。”花漾迎上池鸢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在她身旁落座。
反觀王惜弱卻對花漾的到來略顯驚訝:“花家哥哥,你怎麼來了?”
花漾視線移向王惜弱,看了兩眼,疑聲問:“你是……?”
王惜弱眨眨眼,笑着捂嘴:“花家哥哥真是好記性,還記得兩年前江陵盛會之時,我無意走進你的院子,被你撞見的事嗎?”
花漾眼眸一動,似在回想,但還沒說話,又聽王惜弱道:“那時我不過十歲,身量矮得還沒小樹高,花家哥哥認不出也不奇怪,不過哥哥你倒是變化極大,沒想到你的病真被治好了,惜弱真是為哥哥感到高興。”
花漾淡淡回笑:“我的确記不起來了,所以你是……”
王惜弱袖中五指微微攥緊,面上卻笑得一派純真:“我叫王惜弱,是蘭陵王氏人,花家哥哥可有印象?”
“記起一些了。”說完,花漾轉回眼眸不再多看她。但其實花漾一點都沒想起來,若不是池鸢在側,他便是裝都不會裝一下。
王惜弱細細觀察花漾神色,但他掩飾得極好,瞧不出一絲異樣。
“原來花家哥哥也同池姐姐認識,那太好了,這樣我們出遊又多了一個人。”
花漾聽言一怔,詢問池鸢:“罄月想去哪裡玩?”
池鸢笑了笑,語氣淡然:“沒想去哪,隻是想等你來,然後一起出府去别處走走。”
聽到花漾喊池鸢罄月,王惜弱神色微變,唇角勾起一抹笑,側開臉時,卻猝然對上薄薰意味深長的笑,那笑容仿佛在說,小狐狸被我抓包了吧。
王惜弱當即變臉,沖她嘿嘿一笑,目光四看,就是不再看薄薰。
“嗯,那我們現在走吧?”花漾道。
聽到要走,王惜弱直接起身,“池姐姐,花家哥哥,等等我,我也要跟你們一起!”
花漾眉頭皺起,語氣不悅:“王小姐喊我名字即可。”
“那多不禮貌,花家哥哥長我四歲,不可直呼名諱的!”說着王惜弱直接親熱地挽住了池鸢的袖口。
花漾視線掃去,眉頭皺得更深:“随你。”
瞧見花漾皺眉的樣子,王惜弱故意打趣他,“好,那還是喊你花……”說至此,刻意一頓,随後脆生生地喊道:“花漾哥哥!”
王惜弱在右挽住池鸢袖口,花漾伴在池鸢左側,這下好了,兩人将位置都占去,讓薄薰都沒地方擠,隻能無奈跟在後面。
三人并行還沒出花亭,花道深處就匆匆跑來一個仆從,亭外丫鬟将他攔住,交流幾句,便來到王惜弱面前禀報:“小姐不好了,五小姐出事了,聽說風寒加重,您快去看看吧!”
王惜弱微微一怔,依依不舍地松開池鸢的衣袖,“池姐姐,真是不巧,約素姐姐好像病重了,那我們改日再約。”說完,就急匆匆跟着丫鬟婆子去了。
王惜弱一走,花漾神色卻是高興不少,畢竟沒有人在他面前礙眼了,而他又可以同池鸢單獨相處,可他卻忘了還有一個薄薰。
“主人,那個王約素不過落水了片刻,怎麼會風寒加重?難不成有人對她下藥了?”薄薰跟着池鸢身側低聲道。
“事出齊家,總歸和齊家脫不開幹系,看來幕後之人是想挑起王齊兩家的關系。”池鸢說着,突然轉頭看向花漾,“這些事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花漾粲然一笑:“怎會,雖然我确實想做,但我昨日才到,是來不及布局的。”
“确實如此,不過,我隻是說說而已,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花漾含笑應答,藏于袖中的紙張被他揉作一團,“罄月在宴上一切可好?”
“你都知道了?”
“嗯,聽說薄薰将酒水灑到齊霜臉上了,可是你授意的?”
池鸢笑着搖頭:“灑酒可太便宜她了,我還想放蛇呢,不過這隻是開胃前菜,她敢公然與我作對,我自然也不會讓她好過,隻不過這報仇方式有些曲折,但比一劍殺了她還要有趣。”
花漾也跟着池鸢一起笑:“嗯,罄月就是罄月,我知道,你對敵人,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三人行至花道上,花漾一衆仆從遠遠跟在後面,忽而一陣湖風吹面,将林間花瓣吹得蹁跹而舞。
就在這時,薄薰突然對池鸢傳音:“主人,附近有人盯着咱們!”
池鸢眸光一冷,看向周圍花林:“在何處?”
“就在圍牆後,有三個人!”
見池鸢加急腳步,花漾不明所以地跟上,“罄月,怎麼了?”
池鸢沒時間回答他,匆匆走出花道,繞過一片樹林,向雕着蘭草的圍牆靠去。
“主人,來不及了,他們已經逃走了。”
還未靠近圍牆,池鸢就在漏窗中看到一抹熟悉身影,正是方才竹林小閣與花漾一同下棋的鳳九衿,隻是他為何獨自一人在此,難道和方才盯梢她的人是一夥的?
不待池鸢細想,鳳九衿身後又走出一人,卻是鳳音塵,兩人已經透過漏窗看到他們一行人。
鳳九衿朝幾人颔首示意并未上前,但鳳音塵卻拐着道走上回廊,遠遠地與池鸢招手示意:“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