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夜霧順着山脊滾滾而下,忽然,兩道身影破霧而出,她們速度極快,呼嘯而過的山風都追趕不及。
咻的一聲,箭矢冷光疾射而去,叮的一下,與一道冰淩撞擊在半空。
兩個黑衣人順風而來,單足一點,懸停在林中最高處,其中一人,擡手一吸,碎裂在枝頭的半截冰淩就飛到那人掌心。
沉沉暗夜,隻有山道上朦胧的燭火在晃動,冰淩入手,即刻消融,淡淡銀輝順着黑衣人指縫淌下,直到最後一絲銀光熄滅,樹枝微微一晃,兩個黑衣人就已飛身掠走。
山腳處,樓閣燈火正是輝煌之刻,池鸢停在一處飛檐角,足尖剛剛站定,樓檐四角突然飛出十幾個護衛。
“主人,這些小賊就讓我來處理吧!”
薄薰說着,一道掌風甩出,嘭嘭幾聲巨響,無數碎裂瓦檐紛飛墜落,首當其沖的幾個護衛,直接被掌風扇到了對面閣樓上。
轉眼,十幾個護衛就被薄薰輕松解決,正想着回頭與池鸢說話,又一批護衛順着樓檐爬了上來。
“哼,來得倒挺快!”
護衛還沒站穩腳跟,一記掌風刮面,身體直接騰空飛墜而落。
“什麼嘛,就這點本事也敢來抓我?”
薄薰剛得意完,一道冷光忽從林間竄來,薄薰揮手一擋,叮的一聲,尖銳暗器順着瓦檐滾落到池鸢腳邊。
池鸢看着遠處湧來的山霧,冷聲道:“别打,先走。”
“啊?”薄薰略有不解,見池鸢已經飛走,趕忙跟上。
兩人前腳剛走,黑衣人後腳便趕到她們停留的屋檐。
“如何,可看清了?”其中一個黑衣人詢問。
另一個黑衣人回答:“嗯,是兩個丫鬟,看那裝束,像是府上的人。”
“莫非是潛進來的細作?”
“不知,她們身手不凡,警惕心極高,先回去禀報。”
齊府今日事端頻發,先有齊家小姐落水,後有齊家大老爺遇刺,整個府上的布防幾乎全部啟動,就像是捅到了馬蜂窩,無論池鸢她們跑到哪,都會撞見撲襲而來的護衛。
“怎麼沒完沒了這些人,主人,我總算知道您為何要跑了,這麼多人,便是打到明天都打不完。”
“你之前不是想找人打架麼?這些人可夠你玩了。”
池鸢輕哼一聲,加急速度,往栖霞山北側掠去。
薄薰趕忙追上:“不不,我不想打架,這些臭魚爛蝦,打了也是白費力氣,主人,等等我!”
出了齊府,直靠近北側城門,才終于将身後那些尾巴甩掉,池鸢望着夜幕星空,推算時辰,剛過戌時,宴會應是散了,這個時候花漾也該回到别院了。
見池鸢回頭,薄薰詫異道:“主人,去哪?”
“自然是回去了。”
“啊?主人,我們不去齊霜那确認一下麼?”
“能确認什麼,等消息便是。”
“也對,花漾消息那般靈通,可以從他那裡知道結果。”
過了栖霞山,到達玄武湖,遠遠的可見齊府大門前,燈火依舊,隻是府門前的車馬少了一半。
“主人,您瞧,那好像是花漾的貼身小厮!”
湖邊一條不起眼的暗巷,安靜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四面圍着一圈護衛,車架前坐着一個半大少年,正是時常跟在花漾身邊伺候的小厮。
車廂内,花漾捧着一卷竹簡,依窗靠着,半邊臉,被蓮燈暖紅的光映得微微透明,忽而,車簾被人掀起,露出車架前小厮的臉。
“公子,池姑娘回來了。”
花漾指尖一跳,放下竹簡正欲動身,小厮突然退了出去,接着簾幔一動,卻是池鸢挑簾闖了進來。
花漾眸光怔了怔,随即露出一個明媚的笑,琥珀色的眼眸,清晰倒影着池鸢本來的樣貌。
“罄…”
“你…”
兩人同時開口,花漾微微一笑,擡手示意池鸢先說。
“你沒回去?你在這等了多久?”
“沒多久,隻是擔心你。”
待薄薰上車坐定,馬車向着雁回湖方向緩緩駛動。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沒有。”花漾笑着垂眸,眸底的暗色沉了沉,随即又道:“聽說方才,齊府所有的護衛都在追蹤兩個刺客,可是你們?”
池鸢輕輕颔首:“嗯,已經甩掉了。”
“那就好……”花漾沉吟片刻,斟酌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見池鸢突然伸手過來,将他衣袖猛地一拽。
咚的一聲悶響,一支羽箭穿透車壁,正好射中花漾坐的位置,而花漾此刻卻撲倒在池鸢腿上,撲鼻的桃花香,讓他耳根紅似血。
“公子,您沒事吧?”車外傳來小厮焦急的喊聲。
“沒事。”花漾輕聲回了句,顫着手,撐着案幾,從池鸢腿上起身。
薄薰将羽箭反着從車壁上扣出來,拿給池鸢看:“主人小心,箭頭淬了毒!”
池鸢看了一眼,又将它遞給花漾。
“不像是沖我來,倒像是沖你來的。”
羽箭平平無奇,其上沒有任何印記,即便如此,花漾卻能一眼笃定它的來處。
“确實是沖我來的。”
池鸢好奇挑眉:“哦,是誰要殺你?”
花漾轉過眼,笑看她:“花江。”
馬車外動靜越來越大,厮殺聲在逐步靠近車廂,池鸢忍不住問:“你帶的護衛不多,需要我幫忙嗎?”
“呵…沒事的罄月,尋常小事罷了,你不用擔心。”
花漾笑了笑,換了個位置坐在池鸢身旁,低垂的眼眸,靜靜看着案幾上的半盞茶水,仿佛能從它輕微晃動的頻率,察覺到外面動亂的形勢。
沒過多久,動靜就慢慢消失了,接着馬車也停了,有護衛靠近,向花漾彙報傷亡情況。
花漾含笑聽着,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對此早已司空見慣。
回到别院,花漾與池鸢說了幾句話,就直奔書閣,看樣子是有急事處理。
池鸢沒跟着去,回到寝室歇息,一夜就此過去。
初升的朝陽映在雁回湖面,泛起一片片如魚鱗般的金色斑紋。
蒼翠的蒹葭,迎着清爽的湖風,搖曳生姿,點點細碎的葉片,紛飛而起,幾經蹁跹,跌落在朱梁碧瓦的高大門檐上。
花漾在小厮的攙扶下,跨出别院大門,陽光刺眼,垂眸的一瞬,發現身旁小厮在頻頻扭頭回看,頓覺疑惑。
“秉橙,你在看什麼?”
秉橙轉過臉,糾結一番,還是壓低聲音道:“公子,您還是自己看吧…”
花漾好奇回頭,隻見被落花鋪滿的碧檐上,池鸢慵懶歪坐,及腰長發散落在衣裙上,被旭日鍍了一層金光,一眼瞧去,還以為是畫中神女破壁而出。
花漾眼瞳微微放大,眉梢迅速暈紅一片,他看了兩眼,又别開眼去,想了想,又轉回眸來,溫潤地對着她笑。
就在這時,一絲花香逆風而來,接着一雙手遮擋住了花漾的視線。
花漾退後一步,是薄薰,正調皮地伸手擋他,不讓他與池鸢對視。
“小子,看主人看傻眼了?”
薄薰聲音很輕,隻有花漾一人能聽見,他輕輕颔首,再次往檐上看去。
池鸢撐手坐起,一邊用銀緞帶纏發,一邊問他:“這麼早,淨梵是要上哪去?”
一聲淨梵喚得花漾差點靈魂出竅,他強自鎮定了片刻,笑着回答:“有些事,急需去府内處理。”
“這般着急?可是花眠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