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日光在流光君好看的眉梢上閃動,他俯首看着池鸢,眼眸深處逐漸倒影出一片月光。
“池鸢……”一聲名字帶着半息喟歎,而後,他輕輕吸氣,松開池鸢的一隻手,來到她胸前,為她整理被扯亂的衣襟。
“這麼說,你是有意在縱容我?”
池鸢身子一抖,很快否決:“沒有。”
“那你的意思是……隻有我碰你,你才願意,才不會反抗?”
“胡言亂語,郗子恒,你不要随意揣測人心!”
池鸢試圖掙紮,換來的卻是流光君更加霸道的禁锢。
“口是心非。”流光君輕歎一聲,伸手将池鸢環抱住,“好了,不逼問你,走吧,陪我用膳。”
池鸢不敢推他,怕又重蹈覆轍,隻能悶悶地埋在他胸口埋怨:“不必抱我,我自己能走。”
“不行,衣裙扯成這樣,讓人看見怎麼辦?”
午膳擺在楓閣二樓,偌大的镂空圓窗,在地面投映出灑金色的神鳥圖案,側面湧來的山風,穿過圓窗縫隙,被削減成舒适的柔風。
席上一張長案,池鸢在南,流光君在北,兩人對立而座,屏風之外站着空聞、空黎兩人,一個焚香,一個煮茶。
這次用膳流光君倒是收斂許多,沒刻意讓池鸢喂他吃魚,除了吃她夾的菜會低頭一會,其餘時間,目光就不曾從她身上挪開片刻。
等空聞将煮好的茶端上來,流光君微微停箸,空聞立刻會意,俯身行禮後,就帶空黎退出屋外。
“怎麼将他們都遣走了?”池鸢好奇問。
流光君淺淺一笑,沒說話,起身繞過長案,坐到池鸢身旁,“你說,我為何要将人遣走?”
看到流光君眼底浮現的暗光,池鸢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然而,流光君就隻是想逗一逗她,見她上當,逗弄的心思反而被她的反應勾引成真。
池鸢微微偏頭,不敢正視流光君,碗裡他給夾的菜是一樣沒吃。
流光君默默盯着她的側臉,視線一點點滑落,落到案前的白玉碗中,“陪我用膳,卻一口不吃,如此,我可要罰你了?”
聽言池鸢慌亂地拿起碗,快速扒拉了幾口,一邊咀嚼一邊道:“我吃,我正吃呢,我又沒說不吃,你急什麼?”
池鸢吃得滿嘴流油,流光君看得眼神幽暗,忽然,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搶過池鸢的玉箸,阻止她粗魯的吃相。
“你幹什麼?”
“别動,我喂你。”
池鸢心下一慌,剛要躲避,就見流光君将水晶白菜夾到她嘴邊,等她張嘴,根本不是她設想的那種喂法。
見池鸢不吃,流光君笑着問:“怎麼,不喜歡這種喂法,好,那我換一種……”
不等流光君說完,池鸢搶答道:“就,就這樣,就這樣就好……别,别換。”
流光君低笑一聲,動作輕柔地将水晶白菜投喂到她嘴裡:“去空黎的屋子玩了?”
“是啊,你的這位書侍可真是厲害,居然還會南疆巫術。”
流光君盯着池鸢嘴角留下的菜汁,“嗯,不厲害,也不會留在身邊。”
池鸢輕哼一聲,嚼了半天的菜剛咽下,就又被夾來的一片魚肉堵了嘴,“你,你非要喂我吃嗎?”
“不可以嗎?”話是這般說,但流光君幾乎動作不停。
池鸢有些氣惱,但一瞧見流光君看她的眼神,心裡那股子火氣就莫名熄滅。
“可以可以,都随你,你高興就好。”
這句話聽着好聽,但流光君還是從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含義。
他盯着池鸢吃下魚肉,又道:“聽說你和空黎做了一筆交易?”
池鸢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他,直道:“是啊,不過隻算一個賭注罷了。”
“哼,膽量不小,敢拿我做賭注。”
“若不是她,那日不等你來尋我,我便已經離開山莊了。”
流光君夾菜的動作一頓,斂了笑,一臉高深莫測地睨着池鸢:“哦?那日你還真想走?”
池鸢受不了他眼神的壓迫,微微撇頭:“也沒怎麼想,就是你,你那樣态度,弄得我也有些不好受。”
“那樣就不好受了,可你每次離開,待我便是這般态度。”
池鸢呼吸微滞,回過頭,看了流光君一眼,又立馬低下頭:“說的也是,行,為了公平,你以後都可以這樣待我,直到我們打平為止。”
此話一出,流光君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如此不着調的話,也就你能說出口。”
“如何不着調了?”池鸢不解反問。
“沒什麼。”即便有萬千謀略的流光君,可一旦面對她,總會束手無策。
流光君平複了一會情緒,繼續投喂飯菜:“聽說空黎輸了賭約,所以你今日去她屋内是尋獎勵去了?”
“嗯。”
“得了什麼東西?”
池鸢剛想回答,念頭忽然一轉,想着自己老是被流光君逗弄,不如也反過來逗弄一下他。
“她是你的書侍,而你可是神通廣大、耳目通天的流光君,這答案不必我說,你應該是知道的。”
這一句話直讓流光君的眼神暗了下來,池鸢瞧見,有些後怕的向一側挪身:“幹嘛?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流光君微微收緊五指,隻一瞬,手中玉箸就起了一層不顯眼的裂紋。
“我是不是有說過,你若喊錯我的名字,我就會罰你?”
話說完,流光君扔了玉箸,勾起池鸢的下颌,毫不客氣地貼了過去,細密的吻,将池鸢嘴角溢出的油脂全都舔舐幹淨,包括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嘴。
“唔,郗…子恒……你……”
破碎的字眼,混着急促的喘息聲,在靜谧的室内流淌,“撲通”一聲,流光君将池鸢壓倒在席上,兩人從竹林回來,已經換了一身衣物,相同的銀白,相同的裝飾花紋,重疊交纏在一起,在席面上起起伏伏,描摹出一幅旖旎生香的畫。
半盞茶後,池鸢紅着臉推開流光君,艱難地從他身下爬出來,而流光君則擺着一個僵硬姿勢躺在地上,很明顯被池鸢點了穴位。
池鸢理了理衣襟,完全無視流光君幽怨的眼神,直接轉身往露台去。
室外陽光正烈,但在山中卻不顯悶熱,書案和軟榻都有精巧的花傘庇蔭,而流光君跌落的那處護欄,已被木匠搶修好了。
池鸢坐在書案前,望着遠處山水,迎着山風,嗅着薄薄雲霧,不知不覺,心中生出的各種绮念漸漸被一掃而空。
正當她要達到忘我境界時,眼簾處,飄來一袖銀白,是流光君,他居然解穴出來了。
池鸢挑眉問他:“你怎麼出來了?”
流光君眉間萦繞着一團郁氣,似對池鸢不滿,也似不滿她對自己實施的點穴之舉。
“怎麼,覺得我躺在地上很好看?”
池鸢聽言還認真回想了一下他剛才躺在席上的樣子,若不是一時心慌意亂,若不是他吃人一般的眼神,她指不定真會坐下來好好欣賞一下。
“是啊,确實好看。”
流光君眉尖挑動,朝她伸手:“嗯,既然如此,那就陪我再躺回去吧。”
池鸢起身躲避:“别逼我再點你穴道!”
流光君唇角微勾,緩緩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真覺得點穴對我有用?空聞,你出來。”
下一刻,空聞便從木門後現身,走到流光君身後,低垂頭,将自己僞裝成一團空氣。
池鸢微微瞪大眼睛,看了看空聞,又看了看流光君,好笑又微微氣惱:“郗子恒,你來真的?”
察覺池鸢神色不對,流光君斟酌片刻,坐到書案的靠椅上,往身側的位置指了指:“過來,陪我。”
命令的口吻,讓池鸢心中更是不快:“你讓我過來我就過來,憑什麼?”
流光君半垂眼,花傘投下的陰影将他眼眸掩得深邃不透光:“我從未逼你做不願做的事,剛才,是有些難以控制……若是覺得生氣,你可以拿我出氣,也可讓我為你做任何事。”
流光君的聲線太過勾人,而他主動低頭的态度更是難得,這讓池鸢好不容易堅定的心念,又開始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