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似明白他想說什麼,笑問:“你去嗎?我會去的。”
鳳音塵微微一怔,笑容爽朗又燦爛:“嗯,我去的,龍舟比賽就在玄武湖,我在湖邊最大的一家酒樓訂了位置,能看到整座玄武湖的風光。”
“好,我知道了。”
見池鸢收起畫,鳳音塵摸了摸垂到肩頭的發帶,又回頭瞥了一眼内室,壓低聲音道:“阿鸢,淨梵是不是給你畫了很多畫?”
池鸢也學着他壓低聲音:“是啊,怎麼了?”
“咳……能不能送我一張?”說完,鳳音塵的臉情不自禁又紅了。
池鸢爽快應答:“好啊,你想要什麼樣的?”
鳳音塵目光四顧,就是不敢直視池鸢的眼神:“咳,就,就阿鸢手裡這樣的……可有?”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池鸢心中嘀咕一句,本想給他,但轉念一想,花漾冒雨來送畫,說不定還帶着畫等她好幾日,就這麼送出去不太好吧。
“你若喜歡,讓淨梵給你畫一幅不就完了?”
鳳音塵頓了頓,紅着臉道:“咳咳……阿鸢,其實我想要有你的畫,這樣在見不到你的時候,也能留個念想。”
“留什麼念想,又不是見不到,想要去找淨梵,他送我的東西,我不能随意給出去的。”
一句話直接把鳳音塵所有的念想全部堵死,他看着收在一旁的畫卷,輕輕歎息一聲,便不再提此事。
半個時辰後,花漾才從内室出來,說是對弈一場,可這一局棋未免下得太久了些。
開門的一瞬,池鸢轉頭去看花漾,花漾依舊是面含微笑,看上去溫潤平和,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對上目光的那刻,他朝池鸢笑了笑,接着快步走來。
“如何,這局誰勝了?”池鸢好奇問。
花漾微微一笑,反問她:“罄月覺得,我們誰勝誰負?”
聽言池鸢還認真想了想,“應該是流光君吧?”
“為何?”
“他跟人下棋從未輸過,我不知你棋藝如何,但你們下了這麼久,肯定是一場苦戰,想來你的棋藝也是不差的,不過,見你出門,臉上沒有明顯的喜悅,所以應是輸了。”
花漾眸光在池鸢臉上定住,淺金色的光,在他眸底不斷流轉,許久才道:“嗯,這一局,是我輸了。”
稍許,空聞又出來請鳳音塵,鳳音塵往花漾那邊看了一眼,沒說話,默默跟着空聞離開。
“還是下棋嗎?”池鸢追問空聞。
空聞聽言停步,轉身恭敬道:“池姑娘不必擔心,這次不下棋,流光君隻是想見一見這位鳳小公子。”
池鸢目送鳳音塵進内室,而後,轉頭問花漾:“明日你還來嗎?”
花漾笑容中露出幾分訝異:“罄月想我來嗎?”
“小音塵說,明日是端陽節,到時城中會很熱鬧,那明日我肯定不會在山中,必是要去那城中看一看的。”
花漾含笑聽着,見池鸢沒再說下去,斟酌幾許,笑問:“罄月的意思是,想同我一起?”
池鸢立刻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明日不要來找我,我要去城中看看。”
“和誰一起?”
“不和誰一起啊?”池鸢說完,突然覺得周遭空氣冷了一分,她愣了一下,立馬改口:“不,我的意思是,我會同流光君一起,你和他身份懸殊,在一起難免拘謹,以後有空我再尋你一起吧。”
花漾聽了卻一陣笑,也不知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池鸢,他笑了許久,直到無法忽略池鸢看他的奇怪眼神,便壓着嗓音回道:“嗯,好,我們以後再一起。”
一刻鐘後,鳳音塵便出來了,如此來看,流光君确實隻是将他喊進去見一見,順帶說幾句話。
臨近午時,陰雲依舊不散,但雨勢卻小了很多,花漾和鳳音塵自不敢随意留下,各自尋了借口告辭。
池鸢親自将人送至山門外,鳳音塵吹了口哨喚來那匹神駿的寶馬,與池鸢揮手道别後,紅衣如霞十分潇灑的消失在長路盡頭。
而花漾,坐上馬車卻挑起車簾,與門檐下的池鸢遙遙相看,他一句話不說,就那般怔怔看着他,想要說的話,已藏進眼眸裡,每一瞬的眼神,都溫柔得讓人心疼。
兩人之間隔着山道,隔着風雨,隔着重重人影,在停留很久的時間後,在馬車啟動後,逐漸離散在朦胧的煙雨中。
薄薰站在池鸢身後,也跟着一路目送,突然,她察覺到了什麼,轉身瞧去,臉色微微發白,想傳音,卻見流光君朝她掃去一個警告眼神。
嗚咽的風,喧嚣的雨,蓋住了門後的腳步聲,當流光君撐傘來到池鸢身後時,她像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一會才察覺到。
不等轉身,一抹暖黃衣袖便越過肩頭,輕輕為她摘下衣襟上的落葉。
“還要送多久?”帶着風雨涼意的聲音從耳畔拂過,池鸢微微側身,未料,那衣袖的主人直接扣住她的肩,微微施力,迫使她轉身正對着他。
流光君眉眼低垂,神色淡然,但緊抿的唇角,還是昭示出極為不悅的心情。
他将傘扔給身後的空聞,牽住池鸢的手,将她拉進山門内。
“咚”的一聲關門聲,亦如池鸢突然加快的心跳。
“你怎麼出來了?”
“我不能出來麼?”流光君冷聲反問,牽着池鸢走進回廊,才稍稍緩了步伐。
“你可以出來,但是外面下雨了,你…小心着涼……”
聽言,流光君忽然止步,拽着池鸢的手,将她拉到身前,“還知道關心我,可為何見了朋友,卻将我晾在一邊?”
池鸢擡頭瞧他,另一隻手去扯他的衣袖:“沒有啊,我不是給你倒酒了?”
流光君微微抽氣,緩了一會才道:“也不看看你送來的是什麼酒,是想把我灌醉,然後跟着你的朋友一起出逃?”
池鸢驚訝張嘴,随即笑出了聲:“喂,郗子恒,你怎麼能這樣想,你不是能喝酒嗎?那個又不是千日醉,喝一口沒事的。”
流光君眉頭微蹙:“想讓我喝酒,你得親自喂我才行,但你讓他人送來,自己卻不來,如此,是想故意惹惱我?”
“你……”池鸢噎了噎,無奈道:“沒有,我見你一來就去内室坐着,還以為你不喜見客,也不想看到他們。”
“所以,你就不進來陪我了?”
池鸢微微睜大眼睛,語氣透着一絲委屈:“不是你說,讓我去見朋友的嗎?是你說決定權在我,我便帶他們進來的。我把他們帶進來,然後跟你去内室,陪你一起,那我把他們帶進來做什麼?”
“哼,在山門外說了那麼久的話還不夠,還帶進來說,你們就有那麼多的話要說嗎?”
池鸢伸手點了點流光君的衣襟:“沒多少話啊,你在裡面應該都聽見了吧?”
流光君眸光一黯,将池鸢另一隻作亂的抓住:“是聽見了,但也聽見了一些别的。”
“什麼?”
流光君輕哼一聲,眉尾輕輕上挑:“你喚那位鳳家的小公子為小音塵,而他卻喊你阿鸢……至于花漾,你們以表字相稱,如此朋友關系,還真是親密無間。”
池鸢躲開流光君吃人的目光,努力辯解:“小音塵,那是剛認識,看他活潑機靈,很可愛,像弟弟一樣,便如此喊着,還有表字,我的表字你是知道的,你也可以那麼叫我。”
流光君将池鸢兩隻手都攏入懷中:“什麼表字,我不要什麼表字,我要你的真名。”
池鸢心頭一跳,壓住驚意:“你在說什麼,什麼真名,池鸢便是我的真名……”
“說謊……”流光君突然俯身壓下來,将頭抵住池鸢的額頭,“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告訴我你的名字,那時,我就感覺你的名字很奇怪,而你回答時的語氣和神色亦是不對。”